江楼月盖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冲着林如飞笑了笑,“遵命,将军教训的是,小的这就睡。”
林如飞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吹灭了灯,也上床歇了。没一会儿,林如飞那边就传来平稳的浅浅呼吸声。江楼月轻轻地翻了个身,看着帐中隐约的黑暗。过了没多久,她轻轻地从床上下来,拿上大氅,穿好鞋子,走出了营帐。她在帐门外往左右看了看,周围只有柴火的零星噼啪声,和巡逻的士兵走动的一些声响。
她绕过营帐去到了军营后方,免得惊动了巡逻的士兵引得喧哗。
军营后面近一里地之外是一片荒林,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藏不住人,地上的积雪不厚,四下里寂静无声。这里很安静,正是个独自思考的好地方。
在之前的讨论中,玉泠紫比林如飞更了解萧彧武和望凌军的情况,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她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来自太乙门的消息,应是可靠吧。
回到自己帐中,玉泠紫忍着的一连串咳嗽冒了出来,他犹压抑着声音,不让旁人听见。牙齿上染着了咳出的淤血,他走到帐中不起眼的角落,才将一口血吐出。他甩了甩头,眼前的模糊减轻了些,一手捂着胸口,退至床边坐下,来这里也不知是对是错。
一切的终局,都似近而远,似是而非。
脑子里一片灼热,眼前一黑,他感觉就要一头栽倒,这是比之前练功时出现阻滞还要可怕的反应。玉泠紫缓缓地睁眼躺在床上,调息着经脉里真力的游走。
荒林中的江楼月兀自伫立着,突然直觉到身后有异样,她猛然转身,隐天丝已在手,目光锋锐,射向身后之人。她余光扫视着,眼前只有这一个人,他竟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后只离着三四步的距离。
“你是谁?”江楼月淡淡地问道。
在这样对眼前人只能隐约可见的凌晨里,这个男子的面容,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妖异感,好看得不似人!
“你猜。”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会出现在这里的,若非军营里的人,那就很可能是奸细。他一身的白衣,几乎与脚下的白雪融为了一体,像是雪变来的。江楼月有点迟疑地盯着他,她本是不信那些鬼怪之说的。
“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像是这些白雪变的一样?”他的笑容是一种天真的蛊惑。
江楼月却只是轻轻笑了笑,仍是淡淡地道:“阁下想多了。”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那眼波间流动着多情的风韵,话语略带着点无奈地道:“人家一个人好无聊的,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没想到是这么个无趣之人,真是扫兴。”
江楼月没搭腔,这人说话疯疯癫癫的。
“我让你猜我是谁,你怎么不猜?”他道。
“你想不想说是你的事,我干嘛要猜。”她道。
“所以说你无趣。”他随即神神秘秘地将手拢在嘴边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花变的。”他说完,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她却毫无反应,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哦,什么花?”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地敷衍着问道。
他侧了侧身,神情有些懊恼,“就是这雪花啊。”
江楼月白眼在心里翻了好几遍,她竟然真的跟他在这里无聊地说这些,“那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她有点不耐地丢下这句,就往军营走。
“诶——”他欲抓住她的袖子。
江楼月轻身疾退开,没有让他碰到一片衣角,“我放你走,你还不走?”
他露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笑容,眼中却带着丝丝邪气,有些伤脑筋地道:“你放我走,我可不想放你走呢。”
江楼月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呢?”
“所以留下来陪人家玩一玩嘛。”他瞬间又撒娇一般地道,甚至真的上前双手拽住了她的袖子。江楼月心里突了一下,此人好快的身法,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她才不相信,他真是什么雪花变的。
夜晚的一阵迅风呼啸而过,在这寒冷的北疆,冷得人简直要发抖。他却是衣衫单薄,奇怪的是还一点不让人觉得他冷。他的脸上,还带着又天真又魅惑的笑容,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腻人。
她似乎还闻得,方才那阵风,带来了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她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香味。江楼月道:“你既说你是雪花变来的,我不信,除非你能变回雪花去。”她没有将自己的袖子立时扯回来。
他摇了摇头,“不要,我才刚刚变成人的,才不要变回去。”
她心知跟故意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便用力地欲扯回自己的袖子,结果只听“嘶啦”一声,她的袖子被扯脱一截。她抬眼看着他,后者绝对是故意的。
“我以前见过你,你信不信?”那一截袖子握在他的手里,他一点都没觉得歉疚。
“凭你说罢了。”江楼月说着,转身就走,也不知这个疯子哪里冒出来的。
“我在这一带待了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事我都知道。”他冲着她的背影道。
江楼月没再理他,若是再遇到他,此人定是别有用心。
营中的篝火远远地跳动着,是这夜色里唯一的亮光。那个人没有跟上来。四周格外的黑,格外的静,想是天就要亮了。
一夜不眠,她却毫无睡意。回到军营,巡逻的士兵已经换了一批人,他们有些戒备又有些奇怪地看着江楼月,她只是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将军的营帐。
林如飞已经起身了,正在穿戴盔甲。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快躺下睡会儿,等用饭时我叫你。”
“不是要练兵么?”江楼月道。
“你这样是撑不了几日的,你闭上眼睛,保准一会儿就能睡着了,练兵傍晚时也能看的。”林如飞道,督促着她上了床,再次给她盖好被子,“你再敢偷偷爬起来,看我打你屁股。”
江楼月微微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林如飞这才满意了,轻手轻脚地走出营帐。
睡了两三个时辰,江楼月就起来了,头有些微的疼,想着应该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