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在阳光下投下了一片阴影,阵阵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作响。身穿白大褂的建文,静静地坐在医院休息园区的大树底下的长木椅上,头靠椅背,看着一片泛黄的树叶随风在半空中盘旋。慢慢的,慢慢的落在了自己的脚边。他弯下腰,捡起脚边的小树叶,转动着叶茎,沉默不语地望着远处草坪地里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儿。他脚打着石膏,身穿病号服,一脸可爱的笑容看着在他面前做着古怪、搞笑动作的妇女。
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如同昨日般令建文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阵伤感。羽欣也曾这样,经常在羽仁的面前做些古怪、搞笑的动作逗得他一愣一愣的笑不拢嘴。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做着古怪、搞笑动作的身影。但是,这么近又那么远。他扯起一抹淡淡忧伤的笑容,眼睛像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一下跳到了羽欣凑近高嵩耳边时的画面。从他坐的那个角度看去,不管是不是真的在亲吻都让人浮想联翩、迷惑人的视线。在他看来,他们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那么的旁若无人、毫无顾忌。
建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深夜凌晨站在窗前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久久发呆的自己,一颗晶莹的泪珠猛然夺眶而出,肆无忌惮地滑过他的脸颊。
羽欣的话如雷贯耳般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她的声音那么平静,回答得那么干脆,丝毫犹豫都没有。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建文闻声赶紧拭干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看到同样身穿白大褂站在自己身旁的中年男人。
“爸,”建文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我不能出来走走吗?”王海洋在儿子旁边坐下来,又说:“办公室太沉闷了,想出来透透气,然后就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所以就过来了。”
建文微笑着没有说话,又开始转动着手上的叶片儿。
“还在想羽欣的事情啊?”王海洋一手搭着儿子的肩膀问道。
建文点了点头表示回答。
“爸爸很高兴,你什么事情都跟我说,包括你的感情。”王海洋面露祥和的笑容又说:“羽欣是个好女孩,她很坚强、独立,我很喜欢她。不过,有些事情总是不能如愿以偿,特别是感情的事情。”
“我知道。”建文看了眼父亲。
“本来昨天是想让你见一下丁总的女儿,”王海洋失望地说:“可惜她没有来。”
“我见过丁总的女儿。”
“哦。”王海洋吃惊不少。
“她很漂亮,”建文继续说:“应该说很美,是多数男人都向往的那种。但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驾驭不了。”
“驾驭,哈哈哈。”王海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爸,”建文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王海洋停止了大笑。
“爸,”建文暗淡地垂下眼脸问:“难道我很差劲吗?”
“当然不是。”王海洋问:“怎么突然会这么问?”
“那为什么羽欣不喜欢我?”
“唉……,”王海洋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你相不相信缘分这东西,我倒是挺相信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特别难过,更何况还看到昨天的那一幕。”
“你怎么知道的?”建文惊讶地看着父亲。
“昨天你一直盯着羽欣坐的那个方向看的时候,我注意到的。”王海洋望着远处的草坪说:“感情的事要情投意合才行,或许你以朋友的身份走近她,我相信她就不会有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毕竟她不喜欢你,你的好只会让她离你越来越远。”
王海洋说完,父子俩陷入了沉默。他们同时望着远处的草坪,草坪上的小男孩和妇女已经不在了。
“好了,别这么沮丧了。”王海洋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上午董事会成员在医院召开了一次会议,提出挑选一批优秀的年轻医生赴美国交流学习的计划。我想预选的名单上面肯定少不了你的名字,只是还没有确定下来,等确定下来后我再告诉你。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们都希望在未来的中国能有一个像梅奥这样的医疗机构。所以,你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和精心想培养你们年轻医生的董事们失望哦。”
温和、慈爱的笑容,爬满细纹的脸庞,两鬓显眼的白发,梳得油光的短发上像初冬的清晨一般,打上了一层薄霜。看着年过半百之余的父亲极力地安慰自己,建文的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一把抱住了这个有些发福的身体,声音哽咽地说:
“爸,谢谢你!”
“一家人说这干吗。”王海洋停了停。“爸爸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的人。”
“嗯。”
手上的小树叶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椅子扶手上,一阵风把它吹走了。建文勾起嘴角的笑容,望着那片被风吹走的小树叶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又落到了不远处的草坪上。或许,它还会被风吹得更远。又或许,它会被清洁阿姨扫进垃圾桶送往垃圾场,然后腐烂。不管怎么样,他不再去想树叶的最终命运了,就这样抱着父亲发福的身体就是一种幸福。也许正如父亲所说,他会遇到一个爱他的、他也爱的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