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缕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病房,微风带着一股花香的味道从窗户的缝隙里溜了进来。高嵩表情凝重、复杂地坐在病床边注视着羽欣,眼神里透着心疼的神色。她右手绑着绷带挂在颈脖上,脸色有些苍白,额头紧蹙、微微渗着汗水。表情说不出的悲伤、绝望和无助,嘴里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语:
“爸爸,不要离开我们,求求您,不要离开我和妈妈弟弟他们……。”
高嵩看着羽欣的模样,眼眶潮湿,喉咙哽咽到难受。他很想知道她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连睡觉的时候都如此紧张不安?她和她父亲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开?现在又在哪里?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笑容明朗的女生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隐藏在自己心里独自一个人承受?
“其实,她很脆弱。”
高嵩不由得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羽欣的额头,这时她整个人才开始放松,紧蹙的额头舒展了,抓着床单的双手也松开了。但她倏忽一下睁开眼睛,高嵩惊慌地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我这是在哪里?”羽欣望着天花板茫然地问道。
“那个……这里是医院。”高嵩回答,说:“你受伤了。”
“哦。”
羽欣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头还感到剧烈的沉重。她从床铺上坐起身,高嵩扶着让她舒服地靠在床头的枕垫上,可她的眼睛却一顺不顺地盯着他看,看得他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高嵩哥,”羽欣说:“你眼圈都黑了,接着又问:“你额头怎么了?青了一块?”
“哦,没事,”高嵩摸了摸额头说:“不小心撞的。”
羽欣盯着高嵩看了好一会,又问:“高嵩哥,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情?”
“昨晚我打电话给你,可是你的手机关机。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连续打了好几次,但都是关机的状态。后面采琴用你的手机给我回了个电话,是她告诉我的。”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当时高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给羽欣打电话,终于鼓起勇气拨了号码,羽欣的手机却处于关机的状态。也不知道为什么,电话没打通之后,他当时确实有些担心羽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打了好几次,但都提示关机。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羽欣的号码突然在手机屏幕上跳跃闪烁。他以为是羽欣给他回的电话,但听筒里传来的却是采琴颤抖的声音。挂了电话后由于太着急,在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状况下,往外冲的时候撞到了门棱上。
“没想到我那个手机质量还不错。”羽欣接着又问:“对了,怎么没看到采琴姐?”她心想:“采琴姐是不是在生我的气?逼着她去报警?”
“她出去买早餐了,一会就回来。”
“哦,那就好。”羽欣松了口气,犹犹疑疑地又说:“那个……那个……你……。”
“采琴已经全都告诉我了。”高嵩接过她的话说。
“那你……怎么还这么平静?”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交给警察去处理吧。”高嵩说:“再说有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拼命替我哥抓凶手,我能不平静吗?”
羽欣微笑着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采琴提着早餐走进病房,神采飞扬地说:“早餐来喽!”
“采琴姐,”羽欣甚是疑惑地问:“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采琴坏坏地看着羽欣,调侃道:“你看人家高嵩对你多关心,说你生病的时候不喜欢吃三明治,还说你受了伤不能吃油炸、辛辣的食物,一定要买你最喜欢喝的皮蛋瘦肉粥。”
羽欣将目光转到高嵩的脸上,温情地看着他。
高嵩不好意思地避开了羽欣的眼睛,转而瞪了采琴一眼。
“那个……你的皮蛋瘦弱粥。”采琴把买来的早餐递给高嵩,然后又对羽欣说:“我先回去照顾羽仁,他要是问起你的事我应该怎么回答?”
“暂时不要告诉他,”羽欣说:“我不想让他担心。”
“嗯,我知道了,你安心养伤。”采琴挥挥手。“那我先走了,高嵩你照顾好羽欣,拜拜!”
采琴走后,高嵩端起粥,舀了一勺放到自己嘴边吹凉,待温度适中了才送到羽欣的嘴边。她张开口,含了进去。看着他温柔细腻地又重复着上一个动作,眼眶瞬间像涨潮似的,一下被浸湿了。
“你怎么了?”高嵩不明所以地问。
“没……没事,”羽欣连忙擦了擦眼睛说:“你快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高嵩说:“再说我去上班了谁照顾你?”
“我来照顾她。”
高嵩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病房的建文。他是上班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医院里有个值夜班的同事说起昨晚羽欣受伤被送来急诊室的事,所以忙不迭地来到羽欣的病房。
“高嵩哥,我真的没事了,你快去上班吧,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那好吧。”
在羽欣的坚持下,高嵩只好顺从了她的意思。把手里还没有喂完的粥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站起身仔细又带着敌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戴着黑边框眼镜、身穿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里的建文,有些吃味的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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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后,高嵩去了趟派出所。范成城见到他一直低垂着头,他面无表情中隐藏着极度的怨愤,看了范成城好一会才开口。
“能抬起头让我看一下吗?”
范成城缓慢地抬起头,两眼愧悔地看了一眼高嵩又垂了下头。
高嵩看着对面的范成城,他面容虽然算不上很和善,但也不至于粗犷凶狠,很难想象他就是当初将刀插进哥哥身体里的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高嵩憎恨地看了范成城最后一眼,站起身离开了探访室。临走前警察告诉他,8年前在刺杀高奕的那把刀柄上采集的指纹和范成城的指纹非常吻合,完全可以断定高奕的死就是范成城造成的。而范成城从头到尾也没有为自己辩解或者否认过,因此已经将案件转移到检察院起诉了。
高嵩走出派出所,阳光明媚得刺眼。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一只手遮挡着额前,眯缝着眼睛抬头仰望着天空。仿佛,他看见了哥哥俊逸非凡的脸庞,似乎,他正微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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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凤,你怎么了?”高远博接到徐惠凤的电话后急急忙忙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发现她两眼涣散、空洞地坐在会客接待区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老公,”徐惠凤声音沙哑地说:“嵩儿来找过我。”
高远博惊异地皱了下眉头,接着生气地问:“臭小子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不是的,”徐惠凤连忙解释说:“他来是告诉我有关奕儿的事情,说警察已经抓到了8年前杀害奕儿的凶手了。”
“他怎么知道的?”高远博诧异地又问:“如果警察抓到凶手怎么不通知我?”
“具体我也不知道,”徐惠凤说:“嵩儿只告诉我帮警察抓到凶手的那个人是他朋友,他已经去过一趟派出所了。”
徐惠凤的话音刚落,她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电话是高远博的秘书从他办公室里转进来的。
高远博转身走近办公桌前,拿起话筒放到耳边:“喂,你好!”然后听到他回答了句:“是,我是高远博。”接着,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两分钟后,他挂了电话,沉重地转过身看着徐惠凤说:“臭小子说的都是真的,检察院已经将范成城的案件起诉了,下个礼拜法院公开审判奕儿的案件。”
凶手终于抓到了,本来应该感到些许慰藉的。但是,高嵩一家人的心情却异常沉重。高奕的死对他们来说打击太大了,他们甚至为了高奕的死,一直冷落、忽视、埋怨高嵩。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一直笼罩着高奕死的阴霾。直到最近,厚重的阴霾才有所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