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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赴鸿门宴

庚巳没有了尤卫的帮助,事情立即挠头了许多,自从魔殿议事之后,每天都有幽冥在门外盈盈绕绕,无非都是澄清自己,表白自己,推脱责任的话,魔界这些人,必竟还是没有仙界的人们心思平静单纯,各个都胆小怕事,又没有几个有主见和办法。

正在烦恼间,半空之中,一个轻盈的声音似有似无,庚辰的头顶不远处,一片竹叶正独自漫舞,原地打着圈,像是等待有人来迎接。庚辰手做剑式,指尖向竹聆推出一道法令,竹聆根据接收到的法令验明正身,确定是接收信息的目标,于是,乖乖的降到庚辰面前,于半空中打开讯息,像光束般,将信息幻显出来。这竹聆是仙界通用的通讯之术,但魔界的人们是没有这个境界去驾驭清高的竹聆,所以,魔界就只能使用最为原始的传递方式,用人来报信,只不过,用的是魔界里最为卑微的幽冥,他们像鬼似魂,没有固定的外形,可以随风飘走很远,用来传递消息,倒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该来的,迟早会来,来人……算了,我独自去吧。”

仙宫议事,召集三界各大掌门明日到天虞宫禀事,所谓的禀事,无非就是向天尊汇报各自门派的情况和计划,本应是例行常有的,但这次,至少在庚巳的眼里,就是鸿门宴。

当天色乍亮之时,望台上那个斗篷之下的庚巳,留恋的看着远方的宫宇,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吧,不知莲儿的伤势如何,不知大哥会怎样处理青丘,不知此次会议上要讨伐的是不是自己,他的脸被惆怅的心思扭曲的份外阴沉,好在,他有斗篷,别人看不到他的面容。

※※※

蓝天之顶,碧海之上,群山之中,盈盈淡云,纤纤玲珑,青翠碧白间,群峰若隐若现,山的颜色与海天云林浑然一体,这是最好的伪装,其实,这是最真的自然,山间聚雨成云,了望过去,分不清到底是山在云上,还是云绕山间,座座山峰形色各异。

庚巳看着万碧丛中那座最高的青山,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或者,他把那里当作是家,心灵上的家,现在,他躲在蓝灰色的面纱后面,用大大的斗篷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却拦不住自己内心对家的渴望和向往。“我是魔界之君,我是魔君……”他诚惶诚恐,不停的在心里暗示自己,千万要记住身份,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

若不是这次他非来不可,按他的风格,都是让尤卫带着莺文来参加议事和汇报,他的内心深处,总是不适应这个魔君的身份,虽然千年,仍然没有完全进入这个魔界的角色里,时不时的露出各种不大不小的破绽,好在他的身边有尤卫的忠诚,和慕芝凝的机智,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撑到现在。

现在,他倒释然了,曾经最让他担心恐惧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个从小与他同生共死的亲生哥哥,是他在这三界里,最亲最爱最敬最为依赖信任的人,有大哥的爱护,他在三界可以所向披靡,毫无畏惧。当然,事情也有例外,那就是在她的面前,自己反倒像个外人了。

庚巳站在山口正在胡思乱想,渐渐到来的众派掌门已经开始接近眼前,众人都纷纷落地向他作揖行礼,他也认真的一一回敬。

“魔君,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崆峒派苏剑石掌门,久仰久仰。”二人正在行礼作揖,忽听空中传来一个极其厌烦的鼻音,“哼!……”二人同时抬头看,一个体态圆润的中年男子,胡子拉渣,一身短衣装扮,后面跟着两个同样是傲视一切的弟子,将头抬向天空,却极力的用眼睛向下看着魔君和苏剑石,极为的不屑的一瞥。

“呵呵,”苏剑石打破尴尬,“魔君,那是我兄弟东坡震,他身为杻阳山的掌门,整日与各种猛兽打交道,养成了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作风,还请魔君不要责怪。其实,东坡兄弟为人耿直豪爽,是个性情中人,本质还是很好的,似乎他今天有心事,我去与他聊聊,看看能不能宽解他的烦闷,魔君见谅,苏某告辞,山上见。”苏剑石一身的轻装,行礼作揖稳稳当当,走路衣不飘,说话脸如水,向着魔君将礼数做周全后,奔着东坡震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魔君看着眼前这位悄悄的来又轻轻的走的崆峒派掌门,苏剑石,熟知天下器具机关之术,奇门遁甲更是钻研精通。修炼之人都知道,越是修行精湛的人,身形越是轻盈,体态越是年轻,法力越是高深,你仅从外在,越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苏剑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三界之内,能与他抗衡的人,少之又少,凤毛麟角,看上去他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正是意气丰发之时,实际上,他的修为比南宫庚辰还长久,处事更老练沉稳,但他只钻研学术,不肯涉世,所以这三界之事,他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南宫庚辰自接任三界之尊以来,坚持了当年南宫悠空的仙官队伍,每有重要事情需要商议,从不忘记邀请苏剑石到场,尽管请来了也就是个摆设,但也从不遗漏,有礼有节。这苏剑石倒也识趣,每请必到,从不失约,反正来了就可以,到底也是什么都不参与,就混一脸熟。

再说那苏剑石,以他的法力和修为,去追赶所谓的后起之秀位列仙官不久的东坡震,还是非常轻松加如意的,分分钟,就已经来到了东坡震一行人的身旁。

“东坡兄弟!你且等等我!”

“噢,你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了,还去卑躬屈膝给一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见人的魔鬼行礼!哼!”

“哈哈……你呀,好吧,既然你不肯等我,那算了,我只好把这宝贝带回去了。”苏剑石笑着停在半空,假装着返身向回要走。

“宝贝?是什么?你是不是又研究出什么新鲜玩艺儿了?哎呀,哎呀,剑石哥哥,哎呀我的亲哥,你不能走,快回来……”东坡震大步追上,用粗厚的大手一把抓住苏剑石的手臂,满脸堆笑,“哎呀,我的天下第一,法力最强的,嗯……哎呀,我也想不出那么多好词,反正就是这天下呀,也就你是有真本事的,好哥哥,有什么宝贝?”

“哎~~东坡贤弟,此话诧异!!!”苏剑石板起脸来,“这天下之大,人外人,天外天,卧虎藏龙,深不可测,我可算不上是第一,不说别人,就说刚刚那魔君,他的法力,至少可以与我抗衡,或许,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更不用说当今的天尊圣上,他的法力无边,这千年以来,所向披靡,也是有目共睹的。按理说,他们的修行时间都比我短,但是能有如今的修为,实在是可敬可佩,在这方面,东坡贤弟还要多加修行历练才行啊。”苏剑石拉着东坡震寻得山中一个没有人经过的隐秘之处,命各自的随行人等皆到周围放哨警戒。

“快给我看看,快快拿来”东坡震早已急不可耐,双手直搓,目光紧盯着苏剑石的手。

苏剑石见四下无人,从袖袋中取出一只锦盒,轻轻递过去。东坡震刚要打开,苏剑石立即用手压住锦盒,“贤弟,此物威力甚大,你回去找避静之处亲自打开。”

“送给我了吗?”东坡震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甚至高兴想跳起来,但是看看周围,又强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狂喜。苏剑石是谁啊,当今天下最擅长符器仙器的炼制打造,他能送出来的宝贝绝对都是真材实料的好东西。

“贤弟,之前听你说你准备降一龙兽,又担心法力不够,所以为兄为你炼制了这件宝物,可以让你的法力瞬间提升,但是,反噬也巨大,莫非遇到强敌,否则不可使用,以免过于凶猛而孳生戾气导致失去控制,过犹不及,切记切记。使用方法皆在盒内,回去读后默记下来,将方法毁掉。”

东坡震接过锦盒,极其袖珍,比巴掌还小一圈,掂在手中却似千斤重石般,他仔细听着苏剑石的讲解和劝告,一一点头记下,小心的给锦盒加上一道封印后收于自己的袖袋之中,向苏剑石深深作揖,“谢苏兄惦记小弟安危,不辞辛苦打造神器,小弟感激不尽。”

苏剑石赶紧扶起东坡震,“不必,莫不是你帮我收服了那角端,我那仙山此刻就不是宁静祥和,而是一片废墟荒芜了。不过,那角端兽当真是神奇,被你驯服后,每日兢兢业业守护山系,我们崆峒山可是时时不敢忘你的功劳啊。”

东坡震被苏剑石一夸,倒有些羞赧,“其实那不算什么,角端本性就不是恶兽,当时在你山中发狂,只因误以为你们抢占了他的巢穴,我让它知道可以与你们共生共存之后,它自然就安静温柔回归本态了,不过,那角端也算是高贵的神兽,我并没有收服它,所以你们还是要留神,不要惹恼了它,必竟是兽,没有更高的智慧。”

“那角端,你就没有让它彻底降服的办法了吗?”

“有的,那就是歃血献魂收为兽奴。但凡这种高贵的神兽,都会有心中理想的主人,一旦让它心悦诚服,它会主动滴血呈请它的主人对它加以封印,并奉献上自己的一股魂魄交由主人保管,这样,就在神兽体内的血脉被刻上了主人的精神,而主人也可以通过魂魄随时掌握神兽的情况,一旦歃血认主,除非主人主动解印弃兽,否则,就只能等神兽死亡的时候才能解除这主仆之约,这是极其神圣而又有点恶毒的办法。”

“嗯,想必让神兽主动奉献血液和魂魄,是件极难的事情。”

“是,我杻阳山,近千年来,降兽无数,但是目前却没有一只这样归降的神兽,所有认主的都是些下层的小兽或戾兽,而神兽大都桀骜不驯,法力无边也目中无人,我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获得一神兽,前几日,我发现凡间有龙兽活动,赶紧准备器具,谁知当我找到了那龙兽,却已经不知被谁给降服了,外面还有结界,我连龙的影子都没见到,唉……现在三界之内,但凡是有点神兽的迹象,马上就会有人去收降,我本以为都是些乌合之众,不成想,能收服龙兽,一定是高人哪!不容小觑。现在想找一只神兽,真是比找个好女人还难。”

苏剑石微微点头,算是放弃了打算收服角端的想法。“东坡贤弟,当今天下,上有南宫庚辰掌管千年,纪律严明;下有魔君管理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现如今,天下太平,无争无乱,仙尊仙法,魔守魔道,细数有史以来,像这般的安宁平静,以往也是少有的,今日天宫议事,你不可任性造次,招惹事非。”

“哼,什么纪律严明,明明就是暴戾嗜血!你看这三界千年以来,有多少门派或散或灭,就像是那翼望山,招惹谁了,不也是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好几百号人,竟然全部暴死,为的什么,就因为触犯了什么所谓的天规吗?就算是有人触犯天规,是谁的责任惩罚谁就是了,何必如此残忍的灭了一个种族,大小都不放过!何等的暴戾!如今能站在这里参加所谓天宫议事的人,寥寥无几,这根本就不是天下归心,而是天下人都胆小守命而已!我杻阳山上无数精灵神兽,个个都比这仙宫里披着人皮的仙官知性重义,我看这九天之上,三界之首,才是这天下最为恶毒无情之人!”刚刚兴高采烈的东坡震,此时义愤填膺,眉须皆立,双手握拳,声音越来越大。

苏剑石慌张的向四周再次探望,见无人经过,“越说越不像话,我是提醒你不要去招惹魔君,你这怎么无缘由的又与天尊较劲上了,唉……东坡贤弟,天有天时,命有命数,知足常乐,过溢则夭,且不说天尊与魔君的功与过,就凭他们现在的仙术和法力,单单提出一个来,你可能敌得过?你可愿意搭上全门派的性命只为争执这一句对与错吗?”苏剑石轻轻叹气,微微摇头,满脸担忧地看着东坡震,“翼望山之事,以后不可以再提,好了,我们也不要在此耽搁了,别误了时辰,平白惹人嗔怪那就是自寻烦恼了。”苏剑石拉起东坡震的衣袖,唤回四周守护的随从,腾起向天帝山的天虞殿飞去。

“哼,我才不怕他呢,我就这样耽搁了,他们能拿我怎样!……”东坡震怒气未消,仍旧不依不饶的叫喊。

苏剑石突然在半空中立定,双手后扣,脸色阴沉,回头向东坡震怒目一望,只这一眼,东坡震立即像是老鼠见了猫,低头垂目,火爆的气焰像是瞬间被灌进了冰水顷刻速冻住了一样,嘴里给自己找着台阶,“哎~~呀,刚才还是艳阳天,这一下子就冰天雪地了,不说不说了,再说下去,这老天要下刀子了。”都说一物降一物,这东坡震是出了名的粗鲁莽撞,他自己本身就像是一只训不熟的兽一样,但他对苏剑石的人品和修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还经常得苏剑石的帮助,所以,在苏剑石面前,从来都是言听即从,表现得安分守己。

周围聚集回来的随从们,见东坡震乖乖地跟在苏剑石身后脸上被冷眼杀的无辜又怯怯的表情,各各都暗自偷笑,这些随从,都是按照此次天宫议事的竹聆信息的要求,各自将掌门身边的得意弟子或助手两人带来共同参加,像此时的这种场面,双方的随从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是又一次捡了笑话看而已。

乾坤镜中,苏剑石与东坡震两人带领四名随从无声的向着目的地飞去,不再有更多的言语。

“启禀天尊。”

“墨寒,进来吧”威峨的殿门随之而开,一介青衣小生快步且稳健的走到天尊身边,双手作揖,“师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天尊举手从镜上扫过,乾坤镜复原成普通的镜面,但依稀的萦绕着丝丝的华光,这乾坤镜是天帝宫内的仙器,可看三界所有想看的地方,只接受天帝的法令,不仅可以让天帝足不出户了望三界,还可以探查过去记录历史,这是每界天帝上任之时,接受的众多专属权利之一。

“师父,要不要弟子现在传竹聆到天柜宫?以庚凡师叔的修为,在仙宫关闭之前,肯定赶得到这里”

“不必了,”天尊举目望向窗外,仙宫的窗户随之展开,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苍山绿野,一个白衣男子正在山中静心打坐。不必说,这窗也是随天尊的想法,想看哪里就切换到哪里了,只不过,这里看到的,都是同步情景,而且,天尊可以直接通过这仙窗到达那片想去的地方。

但是,此时的天尊并没有移步窗外的想法,只是满怀深情的对着那人影望了望,便挥手切换了场景,到了芝谷。“我相信凡弟,此次议事,太多变数,不必打扰他了,让他好生修行吧。”

墨寒,天尊的第二个徒弟,是仙宫执事,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因其是天尊的左膀右臂,而且能力超群,行为稳重,为人正直,所以,在仙宫当中,很是受到尊重和支持。天尊也是对他委以重任,仙宫内所有大小事宜,全部通过他上传下达,众人都猜测,下一任天尊,非墨寒莫属。“师父说的是,庚凡师叔掌管着三界最大的天牢,里面关押的都是各界最为暴戾凶猛的恶徒罪犯,那里是天下戾气最重的地方,也是三界仙法最深的地方,无论是受哪一方法气的熏陶,如果,妖狐是庚凡师叔所豢养,那这狐的法力肯定不止这一点点。”

“峰儿这几日可有回来?”天尊回头望着墨寒,亲切的声音像是一个父亲询问自己的儿子。

“回来过,当时去芝谷,见您正在责罚芝莲,而且见您有伤,师兄便自己回宫调息了一阵,又出去了。”

“调息?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这样的委婉了?长本事了?有话直说,还等我问吗?”

“嗯……师兄受伤了,说是发现凡间最近大兴牢狱,导致戾气聚集暴涨,师兄觉察有异象,本打算深入的去打探,但是却被戾气所伤,回来到芝谷寻药,怕您担心,没敢见您,见您也有伤,就更没敢露面,调息了几个时辰就赶紧走了。”

“这傻徒儿!!”天尊立即紧张不已,“这些年,他到处探查案件,收集讯息,每每都是最危险的任务,总是让他身处险境,这仙宫,便是他的家,哪有回到家里还客气顾虑的道理。你这做弟弟的,也是真的不懂得心疼兄长!你难道不知,如今天下的一片太平,有你兄长一份功劳吗,若不是他每日到处巡查,怎能让那些恶徒谨小慎微,不敢造次!真的是,我这个失职的师父,竟自顾处理杂事,怎么就没有窥察一下他的情况和处境呢。”

墨寒见师父果然心痛不已,与师兄和自己预料的一样,这个师父,是他们在天下最和霭可爱的人最为亲近的亲人,师父对他们二人像是父亲一样的关心和爱护,“师父,您不必着急,我探了师兄的脉象,只是小股戾气作祟,以师兄的修为,几个时辰之内是完全可以抵御的,无伤大雅。倒是师兄让我向师父禀报,那凡间牢狱的戾气需要早作打算,否则,恐生事端。”

这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墨峰在外打探消息,回来向天尊汇报,天尊出面去平息各方事端,由墨寒把守仙宫诸事。

“好,处理完今天的殿议之事,我便去看看是谁在制造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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