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_南元兰女
杨澈离开了,高蝉又整日陪着白棠,许久不出曾出面,郎情妾意,众人都看在眼里,高蝉纵是掌门,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儿郎,因此倒也无人见怪。有周流训练弟子,高延负责巡防,戚华打理内务,一切倒也有条不紊。
如今已是三月天,渝州的气候又较暖些,君子院中的君子兰也都陆续地开了花,高蝉又着人添置了几盏西府海棠,君子院中除了浓浓暖意,更多的是绵绵花香。
这边着重,与白棠一同入庄的慕香姑娘就显得薄待了些,高蝉这几日少有露面,慕香姑娘的一切事宜都是戚华在打理,本来倒也无事,只是慕香姑娘对高蝉的情谊旁人也看得真切,连容焕宁都为她委屈。
要说慕香这几日,倒也没闲着,她觉着养虚亭的名字不好听,特地请人来重做了块匾,将养虚亭改成了回香亭,不仅如此,她整日在院中调香焚煮,弄得与她同住一院的沈澜清和玉牙姑娘的身上常飘着一股暗香。这玉牙十分欢脱,有香在身自是高兴地不得了,沈澜清虽冷傲了些,但也毕竟是女子,面儿上不说,但近日来见她也略施粉黛,似是更著着装打扮了些。
容焕宁手中握着那条长鞭,百无聊赖地挥动着,那日高蝉说要教她鞭法,可现在还未兑现,只怕早把这茬儿抛到脑后去了。戚华忙得很,方采薇这几日也闷的紧,容焕宁只得一个人闲逛着。
正逛着,忽然前面快速闪过一个清瘦的身影,容焕宁开口叫道:“云旗,你去哪儿呢?”
云旗闻言回过身来,笑道:“是容姑娘啊,慕香姑娘托我买了株醉香含笑,我正给她送去。”他双手捧着一个盆盏,盆盏中一株开着金蕊白花的绿植。
容焕宁见那花儿甚是好看,便问道:“这花儿好漂亮,我怎地以前没见过?”
云旗回道:“这醉香含笑是南国的花儿,西川自是少见,也仅在渝州城南的丹泽谷中培育了一些,如今花开之季,慕香姑娘便托我购来一株。”
容焕宁笑道:“云旗一个公子哥儿,还懂花草。”
云旗面上一红,说道:“我先去送花了。”便匆匆离开了。
容焕宁又剩得一个人,想到云旗方才的神态,不禁笑出了声来,忽而想到云旗的身世,又觉着这样笑话他实是不应该。说到身世,她又能好到哪去呢?同样的家破人亡,同样的孤身一人。容家的仇敌是龙潭山庄,还好对付些,可云旗的仇敌是流锋剑派,虽然孤鸿庄上下都有对付流锋剑派之心,但众人也都清楚的很,流锋剑派的实力远非孤鸿庄可敌。人不怕有仇恨,最怕的是报仇无望吧。
想到云旗虽有周前辈指点,但周前辈要训练庄内弟子,实是分身乏术,况且,以云旗的资质,似乎对剑术的修习颇为困难。
容焕宁虽不会看人的筋骨、天赋,不过看身形,高蝉与杨澈比之庄内的那些练刀剑拳脚的,却是清瘦许多。云旗与他们也差不多,兴许高蝉的武功会更适合他也说不定。想到这儿,容焕宁停了下来,这条道儿是回香亭的必经之路,她这是在等云旗回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云旗才拖着重步缓缓走来。容焕宁忙上前道:“云旗,陪我练练招吧。”
“好啊。”云旗笑着回道。
二人来到演武场,周流正训练其他弟子剑术,容焕宁找了个空旷点的地方,云旗取了一柄木剑,容焕宁却是把鞭子给放下了。
“容姑娘,你这是在让我吗?”云旗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不是。”容焕宁忙解释道:“我家传的武功是一路掌法,师父教我的也是一些点穴、擒拿的指上功夫,用了兵器反而不便。”
“哦。”云旗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木剑一横,放在剑台上,空手抱拳道:“云旗是男儿,纵拳脚功夫不如姑娘,也不会占兵器之利。姑娘请吧。”
容焕宁心道正好,你若用剑,反倒不会揣摩掌式的精妙了。当下也不客气,一双绵掌便攻了上来,云旗立稳身形,忙运双掌接招,却不料容焕宁掌式忽变,反扣住云旗双腕。扣上云旗的腕臂,容焕宁招式忽慢,云旗只道是她有心相让,却见容焕宁又施出一套柔慢的指法,招式虽慢,却十分精妙,不过也给了云旗许多反应的时间。二人争相缠斗了十余招,容焕宁共施出了七套完全不同的指掌功夫,变幻莫测,实难招架,这一招一式,倒也没有套路,只是高蝉与不同的人对招时所积累的经验所在,不过正是如此,临阵对敌却有奇效。容焕宁有意施得缓些,也让云旗看得明白,也不是什么精妙高深的武功,有时一招施了两次,第二次便会被云旗压制。
“周先生,不好了,流锋剑派的人来了!”一人冒冒失失闯入武场,大声叫道。容焕宁停手看去,见正是守庄的门子。那门子脸上肿了一块,看样子,应是外力所创。
武场离庄门较近,周流一见那门子受了伤,顿时怒火难遏,抄起六漠剑对众弟子道:“流锋欺人太甚,跟我走!”
众弟子也都丢下木剑换上铁剑,容焕宁见事态严重,她知周流江湖热血,杀伐更是常有的事,今日之事若由他出面解决,也许将是一场血战,高蝉已寻得救治娥仪姑娘的办法,当下实不宜再起冲突。可她人微言轻,又是女子,如何说得动周老前辈,当下对云旗说道:“云旗,事关紧要,你快去回香亭找沈姐姐,我去找掌门。”
云旗应了声,二人便分头行动。
周流带着一干人寻出时,顾南行已上了正厅,他这次带来了近三十号人,且个个内息沉稳,想必都是流锋剑派的精英,周流虽热血,但也是久经江湖之人,并不鲁莽,孤鸿庄人数虽二倍之多,但也绝无倚多取胜的可能。他按着六漠剑,走到正厅中,对顾南行质问道:“顾先生来我孤鸿庄,还打伤本门中人,是不是太过张狂了!”他越说越靠近顾南行,若论武功,周流不在顾南行之下,只是那三十号精英的实力不可小觑,因此他抢在顾南行五步之内,若是动起手来,他也可抢占先机,擒主之便。
顾南行对周流笑了笑,回道:“周老先生何必动怒,顾某来拜访高掌门,那门子却让我等在门外等候,周老先生倒是说说,我流锋剑派这么多人,在孤鸿庄外等着传召,像不像话?”
周流冷哼一声,说道:“善者不来,顾先生兴师动众,有话不妨直言。”
“哈哈哈。”顾南行笑道:“周前辈是什么地位,顾某有事,犯得着跟你说吗?”
“你!”周流“锃”地一声,已将六漠剑拔出寸许,随即更响亮的一阵兵器声,那三十人也齐刷刷地将兵器拔出寸许。
“顾南行!你想干什么!”一女子飞步闯入,大声喝问道。
顾南行望向来者,道:“呦,澜清,你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我可不想伤了你。”
沈澜清对上顾南行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脸孔,鼻中轻轻地哼了一声,她目光扫过众人,见那一众剑客杀气甚浓,而庄内的一众人等,只有周流一人行至正厅中,余人皆在门外观火,实力上的悬殊姑且不论,气势上输的又何止一大截。她移步到周流身侧,小声道:“周前辈,还请您让步一下,我有话和顾南行说。”
周流重重地哼了一声,收剑回鞘,侧步行至一旁。沈澜清又瞪了顾南行一眼,顾南行自知沈澜清非他敌手,向两侧剑士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也退至一旁。见此,沈澜清才细步上前,示意顾南行伏耳过来。顾南行依旧照做,只是他全身肌肉紧绷,早已运了一层罡气护身,这般,就算沈澜清突施暗算,凭她的银针和内力,也伤之不得。
“我有救娥仪的办法。”沈澜清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顾南行双目圆瞪,瞳孔猛地收缩,大呼道:“此话当真!”事实上,顾南行的表现已足以说明他十分确信沈澜清的话,他虽与沈澜清并不熟识,但沈澜清毕竟是娥仪的师姐,他以前常听娥仪说起师姐待她很好,因此顾南行相信,沈澜清断不会以娥仪的生死开玩笑。
“顾先生,私情稍后再叙,南元是客,可否先解决了南元的事?”那一众剑卫中,行出一个道袍女子,女子面如冰月,提声叫道。
这时,容焕宁带着高蝉赶到,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粉面白衣少年,只是容貌装束虽经改动,众人却是不难看出少年是女子易容假扮的。
高蝉听力极好,方才在外时便已听得南元兰言语,心中暗喜:原来顾南行这几日没有动作是去请了南元家的人,这倒是个好计策。杨澈说到底都是汜水城的人,在孤鸿庄也无名份,阿均被杨澈废了内力,顾南行若想替阿均报仇,势必在孤鸿庄之后,还会惹下汜水城这个强敌,杨澈阴脉传人的身份天下皆知,请南元家族的人前来实是两全之策。只不过正巧,杨澈早已不在孤鸿庄了。
还未入正厅,高蝉便开口道:“顾先生,南元天师,今日来我孤鸿庄何事?”
南元兰见是高蝉,却也不感意外,依旧冷冷言道:“原来孤鸿庄的掌门是你,杨澈在哪?”
高蝉嘴角勾起笑道:“天师来得真不巧,杨澈已经回汜水城去了。”
“汜水城!”南元兰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问道:“水汜和呢?他的伤可好些了?”
“你说什么?”高蝉瞪大眼睛问道:“你见过我哥哥?”
南元兰见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淡淡说道:“算起来,他欠我一个人情,那****被蝙蝠老鬼重伤,我收了老鬼,算是救了他一命。”见高蝉的敌意稍退,南元兰笑道:“看来水汜和真的不在汜水城。”
高蝉正不知她言下何意,南元兰径直走到顾南行身前,用手中师刀挑起顾南行下巴,啧啧两声,说道:“顾先生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说罢身子一闪,却是化作一道金光冲出门外。
“师父,她是去追师兄了?”容焕宁虽不知南元兰与杨澈有何渊源,但见她来意不善,也替杨澈担心了些。
高蝉摆摆手,以杨澈的脚程,又先行一日,南元兰未必追得上他,只是南元兰方才说水汜和受了重伤,倒十分令他担忧。不过眼前局势尚十分紧张,也无暇去考虑太多,对顾南行问道:“顾南行,你带这么多人,不只只是为了杨澈吧?”
顾南行心神荡漾,还未从得知娥仪可救的喜讯中冷静下来,闻言回道:“稍后再说,稍后再说。”又对沈澜清问道:“澜清,你有什么办法?”
沈澜清淡淡回道:“或许可以用火灵芝一试。”
“火灵芝?哪儿有?”
沈澜清望向高蝉,顾南行目光一沉,低声问道:“他有?”
高蝉哈哈大笑了几声,大声说道:“汜水城倒是有一株上好的火灵芝,我已着杨澈去取,只是南元兰也追了去,杨澈回不回得来我就不敢说了。”
顾南行冷目一凝,唤过原本护在身侧的两人,吩咐道:“你们两个,快去追上南元兰,无论如何,要护得杨澈回来!还有,火灵芝!”
“是!”那二人也不耽搁,当下便施展轻功,几个飞身,便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高蝉不担心南元兰追上杨澈,汜水城有金戈和尔雅在,南元兰也讨不了好去,她道术虽高,对付水汜和杨澈之流自是容易,可金戈、尔雅,甚至秦望川和云樱等人,都不受其克制。但若在杨澈回程之路上截堵,那可十分不妙,这下好了,有流锋剑派的高手保护,那也不用担心了。
“高掌门,今日顾某只是来拜访一下,现已无事,就先告辞了。”顾南行说着,竟对高蝉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等等!”高蝉叫住顾南行一众人,说道:“你打伤本门弟子,难道就这样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