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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海啸

大量海水组成的海啸正以摧毁一切的气势,一路朝我们碾压过来。崩塌的建筑、无人驾驶的车辆,瞬间被强大力量冲垮,然后汇集于里面,形成石块、金属、水流混合而成的庞大洪流。

我丝毫不怀疑它轻易杀死人类的力量。

脑海中浮现自己发现了蟑螂等小虫子,便端水把它们冲走或淹死的画面,现在,这情景何其相似,只不过虫子替换成了我们。

“大家快跑啊!”

真是的,都这个情况了,我还在胡思乱想想什么?

我转身跑了起来。

才跑了几步,身后传来“救救我……不要丢下我啊……求求你们……”的呼喊。我回头看去,啊,是几名在地震中受伤的人,他们无法如我们般快速行动,身体遭受伤害的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汹涌澎湃而来的海啸淹没,然后……

我头也不回的向唐娜娜跑去。

没人停下来救他们,我也不会。什么“这种事就算会死也要去做”这样的鬼话,见鬼去吧!那是伪善,明明必死无疑的情况,却还去救别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我们没有任何做错任何事!

海啸高达百米,楼房已成为一堆废墟,就算我们不要命的奔跑,最终也无处躲藏,又能拖到什么时候?

该怎么办呢?

我腿短,落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最前面是一脸轻松的唐娜娜,还时不时回头瞧瞧身后的情形。接着是身体健壮的年轻男性,然后是普通类型的男性和中年男性,最后则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女性以及小孩。

霍光耀一家也是在最后面的位置,他的父母是50岁的老人了,小孩也才7、8岁,还有一名穿着高跟鞋的妻子,完全快不起来。我非常理解他着急万分的心情。

“大家快看,我们爬到那山上面去。”有人大喊。

只见唐娜娜的前面有一座光秃秃的大山,记得以前这里是座公园,没想到地震后被大火烧成了沙丘般的样子。不过,好歹也有近150米高,应该能帮我们躲过海啸的威胁。

看见希望,我们更加拼命跑了起来。

离大山还有百米左右的距离,我回头看向身后,海啸仅仅离我们只有一两千米了,刚才我们所处的十字路口,已经成为汪洋,求救声早已无声无息消失。

“爸爸妈妈,我跑不动了。”霍光耀的孩子裕贤哭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说道。

霍光耀没说话,一把抱起他的儿子,继续奔跑起来。

我们继续发了狂般奔跑着,没有人敢停下来休息,就算腿部酸痛,就算胸膛要炸开了般难受,也不能停下来,身后的海啸可不会给我们休息时间。

离大山50米的时候。

“啊!”

霍光耀的母亲摔倒了,随后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脚扭了,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如何能跑起来?

“……不,不要管我!让我死,你们快跑吧,我不想拖累你们。”她一把推开来扶她的老伴,并向他们叫喊道。

“……”

霍光耀一家停了下来。

“我……我……”

“都给我走啊!走啊!”

“不要赶我走,我岁数这么大了,已经跑不动了,就让我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陪陪你吧。”霍光耀的父亲拉着她的手这样说道。

“孩子,你走吧,要好好活下去,还有照顾好小雅和裕贤,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我……”

“爸,妈,对不起!我……!”

霍光耀转身狂奔起来,泪水奔涌出来,但他还不能死,他要活着,还要照顾妻子,照顾儿子。

“老公,我跑不动了,腿好疼。”许雅哭着说。

霍光耀闻言大吼:“把你那该死的鞋子扔掉,然后给我继续跑,腿没断就给我继续跑下去!”

人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当感觉真的跑不动的时候,是否已达到极限?难道真的无法坚持下去?

不是这样。酸痛的肌肉告诉你无法再奔跑时,这仅仅是开头而已,还有很长一段路,远没达到极限,真正的极限是晕倒前一刻。

这个时候,领先的唐娜娜一群人,已经开始爬山了,身后的海啸离跑得最慢的人只有500米了。

疲惫折磨着我们。有人停下脚步,蹲在地上不停喘气,有人跌倒了。

“我跑不动了。”有人拉住别人,祈求帮助。

“放开我啊!白痴!”

“帮帮我啊!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啊!放开我!白痴!我会被你害死!”一只脚踹了出去,求救者倒在地上。

我虽然腿短跑不快,也不爱锻炼,可是“不爱”和“没有”可是两回事,每天我都有规规矩矩的跳绳3组,所以心肺功能并不差。

甩在身后的是掉队者无助哭泣声,求救声,以及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他们体力不支,他们摔倒在地无法站起来,他们在这场赛跑中输了,代价就是生命。

我看着他们,那一双双眼睛充满怨毒的注视着丢下他们不管的我们。是在恨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被怨恨?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如何救得了你们?

不要用这样的视线看着我啊!

大山与地面的交接处有一道裂缝,虽然很深,掉下去很难独自爬上来,但幸运的只有1米5左右宽度,我轻松的跳了过去。

霍光耀抱紧他的儿子,用力一跃,也顺利跳了过去。

身后的海啸已经逼近至我们身后400米左右的位置,海啸有100米的高度,必须要爬到大山100米高才能得救。按照海啸的速度,时间有点危急。

我们坚定自己的意志,咬牙忍耐着痛苦,朝着前方奔跑着。终点越来越近,但爬山和平地跑步不一样,会消耗更多的体力。不过没有人愿意放弃,都到了这步了,在终点面前倒下,心里一定十分不甘吧。

80米……

70米……

60米……

50米……

海啸已经到达山脚的位置,停留在山下位置的人已经被吞入海水中,包括霍光耀的父母。

40米……

30米……

前方的唐娜娜以及健壮男性们,已经越过了安全位置,看样子为了稳妥起见,正向山顶进发。

20……

海啸离自己只有30米了,必须坚持下去,不然……

这个时候,地面忽然产生巨大倾斜,就像有神秘之手捏住大山倾斜了下,无法掌握平衡的我狠狠摔倒在地。

霍光耀停下脚步,但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连头也不曾回,抱着他的孩子继续奔跑起来。

“对不起。”

留在原地的只有这三个字。

什么嘛?亏我还救过你性命,到头来也是只顾自己,救命之恩全甩在脑后了吧?噢,我忘了,你连父母都抛弃了呢。真是个人渣!

我趴在地上,现在站起来奔跑已经来不及,身后海啸肆无忌惮的咆哮声,就算不用耳朵去听,眼睛去看,身体也能清楚感受到。

到此为止了吗?

没想到,我会这样死掉,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死法啊。

真是失败。

视线中,霍光耀他们已到达安全位置,临死的我,忽然想到:我……有什么理由怨恨他?我也曾对无法坚持奔跑的人视若无睹,无情的见死不救。我如果怨恨霍光耀的话,是不是首先该赏自己一耳光?

下一秒,海水将我吞没。

海水首先拍打在我身上,感觉好像行驶的车辆撞击般,我痛的大叫,但又咸又脏的海水立刻灌入我的嘴,难受的想干脆一刀捅死自己。

海啸里涌动的暗流带着我的身体前进,但由于是山体斜坡,我不时撞在地表。而海水里混合的不明物体也不断撞击着我。

石块、金属、木棒,迅速撞击我,好似它们是这海啸的手脚,正对我进行殴打,目标是致死。

由于是山体斜坡,我居然被冲到靠近大山未被海水淹没位置,但是若不行动,汹涌的海水将带着我绕过大山,难逃一死。

这是最后的机会。

先前奔跑几乎已经耗光体力,又被海啸吞没,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我可还没死,只要身体仍能动弹,我就要试一试。

那么,就看看我会死?还是活下去?

海啸里涌动的暗流太急,站立走上斜坡是不可能的。海水已经快把我推到水面位置,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了,机会只有一次。

我顺着水流翻滚身体,当身体将再次撞击斜坡时,我半蜷身体,然后将身体挺直,用腰部力量带动大腿,并将力量导向小腿,最后借用海水涌动的力量,汇集所有力形成一体,狠狠蹬向斜坡。

如果我没有每天保持3组负重深蹲及仰卧两头起,提高腰部力量及大腿力量的话,我绝对无法在激流的海水中完成这些动作,但现在……

头部首先跃出海面,接着是肩膀、手臂……最后是双腿,短暂的滞空后,身体重重摔在湿润的土地上。

我,活下来了。

身体已经没有一点力气,连动手指的想法都没有,而且身体各处又酸又痛,只有大开的嘴巴不断呼吸空气。

“太好了!你没死,真是谢天谢地。”

霍光耀将仍在哭泣的孩子丢给妻子,从山顶跑下来接我。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也有部分人跑下来。

“哟,居然没死,你可真是走运呐。”唐娜娜两手叉腰,对我说道。

“小栾啊,你担心死刘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刘汝海大叔拉着我的手安慰道。

是在安慰谁?

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的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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