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努力,我的碧水茉莉图终于有了长足的进步,大致的样子基本上是可以看出来了,也不会觉得自己无从下手了,只是还是绣的不太好。
“小姐不要灰心,这个要慢慢来,急不得的。”随着这几天红儿帮着教我刺绣,她跟我也渐渐熟络了起来,与我的话也多了一些,刚才看到我手里拿着针线眼睛却是对着绣品发呆,大概是以为我觉得自己绣的不好而在生闷气,于是走过来安慰我。被她打扰,我收起发呆的思绪,朝她笑了笑,将丝线收好。
用过午膳我刚准备上床休息一会,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吩咐红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过一会儿,她就满脸笑容的跑了回来,“小姐,四爷来看您了。”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穿着白色长袍的胤禛已然出现在门口。
在我的记忆中,他似乎很喜欢白色,好多次都看见他穿了白色的袍子,是因为他喜欢茉莉的缘故吗?
看到我时,胤禛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的笑容,红儿早已乖巧的替我们关了门出去了。他朝我走了过来,我也没说话,直到他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才问,“要喝茶吗?”
他看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杯子放在手里把玩着,口气却是从容不迫,“几天没见,开口就跟我说这个?”
“你是要喝茉莉、龙井还是碧螺春?”没睬他的话,我继续自己的话题。他似乎呆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说道,“龙井。”
我准备去拿茉莉的手在半空中愣了愣,然后才收回手拿了一撮龙井洒进杯子里。冲上热水,大概等了有几分钟后将第一遍水倒掉,然后又冲了一次才递给他,“好了。”
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他没有接,反而是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我瞥了他一眼,索性将杯子放在桌上,然后也找了张椅子坐下。胤禛看着我坐完这一切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止住笑,可是声音却仍是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我在笑,我今天突然改变口味,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谁知你竟然不动声色。”
“那我是不是应该做出很惊讶的样子,然后问你,怎么不喝茉莉了?”配合着他的语调,我模仿着他的语气说。胤禛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罢,他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说,“我向你道歉。”
我将视线转到放着茉莉的盒子里,漫不经心的摇晃着盒子,故作诧异的看着他,“你要跟我道什么歉。”
看着我来回摇晃着盒子,胤禛顿了顿才接着说,“为我那天说的空话道歉。”
他的神情很严肃,不带一点玩笑的意味。其实那天他没来,我的确是对他生气的,可是看到今天他来的一刹那,我就一点气都没有了。但是想到他把我扔在这里十几天不闻不问就感觉心中有些不舒服,所以故意装出不理他的样子。而他现在又跟我诚心诚意的道歉,我更是没有理由再生他气了。
见我面色稍有缓和,他指了指我手里的盒子,“你再这样摇下去,茉莉都要哭了。”
我知道他暗把茉莉比作自己,于是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了他的杯子一眼,我问,“为什么今天改喝龙井了?”
“我不是说了么,想看看你对变口味有什么反应。”
“我要听真话。”瞥了瞥嘴,我加重语气。他今天突然改变口味虽然是想看看我对此有什么反应,可是这绝对不是主要原因,而那个主要原因他却没说。
听到我的话,他笑了笑,眼中露出一个赞许的神色。将杯子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他看着那随着热水上下浮动的茶叶慢声道,“龙井色泽翠绿,香气馥郁,甘醇爽口,和茉莉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胤禛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从他的言辞中我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康熙好象就是喜欢喝龙井的吧。他心中一直有个梦想,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可是我这个来自未来的人,自然是知道他心中梦想的是什么的。他从现在开始适应他父亲的喜好,是不是代表着他想要显示什么呢?
看着我不言不语,他又喝了一口茶,拿着杯子在手里把玩。
“说吧,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你吗?”
“四爷,你事情那么多,怎么会空到没事往一个奴才家里跑?”
被我猜到,胤禛点点头,朝我作了个揖,“算我服了你。”顿了顿,他眼中的笑意尽显,唇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说,“皇阿玛把我们成亲的日子订下来了。”
“什么?”惊讶之下,我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好笑的看着我,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傻了?”
“哪有!”挡开他的手,我回过了神,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问道,“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十是这半年里最好的日子,错过那天就要等到明年了。”
下个月初十?那不是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吗?这么近!见我不说话,胤禛继续说,“皇阿玛已经将这事全权交给了额娘负责,所以,说不定这几天就会派人来府里给你量身裁衣。”
“你说德妃娘娘负责此事?”我的震惊不亚于听到康熙这么快就订下我们婚期的日子好多少。
“是啊。”胤禛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好象一点都没有关系似乎的。
“那娘娘知不知道…你要娶的人是我?”我小心的看着他,真担心德妃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额娘知道了。”他说。
“知道了?那她怎么说?”
“是皇阿玛做的主,她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不禁低声喃喃,“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你说什么?”胤禛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他狐疑的看了我一眼,笑道,“那句话倒是说的不错,依你看,额娘是准备让这件事爆发呢?还是死亡?”
爆发还是死亡?他似乎问的有点道理,可是我不猜不透德妃的心思。她以前一门心思的阻拦了十四娶我,这次又换成她的另一个儿子要娶我,而且都已经下了圣旨的,自然是不能反驳了,那她就会这么看着吗?让这件事顺顺利利的办了?她真的就会这样吗?摇了摇头,我猜不透。
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胤禛越过桌子握住了我的手,“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勉强点了点头,尽量露出让他安心的笑容,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接着他又说了一些关于成亲的其他事项后才准备离开。临离去时,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从身后一把抱住他,不想让他离开。
我好怕,虽然我知道历史的结局,可是这些事情的进展总是不在我的掌握之内,明天会发生什么我始终不知道,只能让自己一味的去猜。
将头紧紧的靠在他温暖而结实的背部,我有一种不想放开的愿望,只希望时间就停在此时,能让我就这么永远的抱着他。
被我抱住,胤禛微微愣了愣,身子也僵了一下。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将我反手搂进中,听着他均匀而有力的心跳,我缓缓的闭起眼睛。他的呼吸渐渐扑到我的耳畔,他略带笑意的话语在我耳旁响起,“别急,我们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在一起了。”
“谁急了?”笑着推了推他,我正准备离开时,他更紧的将我搂住并低低的笑了起来。我故意装做没听见的样子,任他抱了一会后摇了摇他,“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他好象没听到,身子动都没动。又过了一会,我又摇了摇他,他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松开我,带着几许的无奈。
今天从傍晚时分开始下雨,雨势虽然不大,可是淅淅沥沥的也不像一时半刻会停下来的样子。我在自己屋里用了晚膳后就开始发呆的看着窗外的夜雨。
静夜,独自一人点上一盏孤灯坐在窗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烛光斑驳间,宁静的夜空蒙上一层白色的水气,任谁的心情都会平静下来。
本以为这淅淅沥沥的雨会下个几天,没想到早晨起来时就已经停了,不过地上仍是残留着未干的雨迹。
今天从已时开始府里就陆续来人,个个穿的喜气洋洋的,原来都是来给我道喜的。我不得不佩服宫里的人对于消息的传播速度,估计照这播法,很快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当今四阿哥要娶新福晋了。
年羹尧热情的招呼着他们,一时给我介绍一下来者是谁,否则恐怕到了最后连谁来给我贺过喜我都不知道。
当八阿哥嫡福晋来的时候,我可算是眼前一亮,总算看到了一个熟人。宜心比以前成熟多了,也丰满多了。眼神流转间,那种毫不造作的美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旁人黯然失色。她的确是美人一个,可是这次看到她,她的眉间似乎多了些与以前不同的东西。
我上去热情的与她打了个招呼,想与她好好聊聊,可她美丽的眸子在看见我的一瞬,惊讶远远大于惊喜,她定定的看了我有几秒后便吩咐下人把东西送上,然后坐入一旁的位置喝茶。
虽然那短短一瞬的惊讶转瞬即逝,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原先对于她的冷淡一头雾水的我猛然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蕙兰了,而是她根本不认识的年府小姐,怪不得她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注意到自己的身份后,我也就不能与她多聊什么。想来八阿哥一定也跟她提过我的相貌,所以虽然第一眼看见我时她很震惊,可之后就平静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几个贵妇凑在她那里聊着天,喜悦的说着自己的丈夫或者孩子,她淡淡的应付着,眼中的疏离我看的一清二楚。
看着美丽依旧却神情淡漠的她,我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以前的她泼辣美丽、热情如火,可是现在却对所有的事情冷淡疏离,不屑一故。那种冷漠是从心底升起的,并且源源不断而来。
我知道她婚后跟八阿哥的夫妻关系一直僵硬,虽然曾经帮过她一次,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会因为我的一句劝而真的放下自己的脾气转而像八阿哥投怀送抱吗?这显然不是。不然她眉间的忧虑为谁而生?疏离淡漠又是为谁而现?
也许她是真的爱八阿哥,所以不许他再娶其他的女子,可是在这个时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老婆妻子一大堆呢?因此,她被康熙怒斥为妒妇,可是她不在乎,她只要他不再娶其他的女人,即使被康熙斥责她也要牢牢守住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做妻子做到这个份上,我不禁又为宜心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约招呼到了下午的时候,道喜的人终于渐渐少了。我疲惫的喘口气了,非常想不明白,他们怎么都喜欢扎堆一起来?
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一会了,谁知道椅子还没坐热,府里就又来了一群人,我只好再次出去迎接。不过这次来的人很奇怪,都是些宫女和太监。
难道这年头皇宫里结个婚,连宫女太监也是要来道喜的?
为首的太监看到我后给我请了个安,说是奉德妃娘娘之命来给我量身裁衣的。
量衣裁身?我笑了起来。德妃的办事效率果然快啊,康熙昨天才下了旨,她今天就派人来给我量身做衣服了。
任由那些人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比画了一番,我才将他们送了回去,自己已经累的只剩下趴在桌上喘气的份了。
“看你那样,要是被四爷看到了,可是要笑了。”送完客人回来的年羹尧看到我这样子,不禁开始揶揄我。
跟他相处了这一段时间下来,我发现年羹尧其实是一个对外严肃认真,办事半点不马虎,在家里又是对父亲孝顺,对妻子体贴,对妹妹宠爱的人,所以我也渐渐不再怕他,有时反而跟他互相开起了玩笑,“是啊,四爷他乐的在府里逍遥,却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受折磨。”
“受折磨?”年羹尧怪叫一声,“我怎么看某人虽然累,却是累的心甘情愿啊!”
没好气的对他哼了一声,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就要喝时,他突然对我大叫,“小心烫!”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我已经将茶喝了一口下去,“哇,烫死我了!”急忙甩掉手里的杯子我烫的跳了起来。
看到我被烫到的模样,年羹尧放声大笑,“说四爷的坏话遭报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