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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癌症晚期

方琳带着两岁的女儿走进医院,今天来取她的检查报告。她微笑着看着张主任,张主任看到她进来推了推眼镜,面有难色地说“要不你下午和你爱人一起来取吧!”

方琳不明白地说:“怎么了?检查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张主任认真地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带着孩子先回去,下午让你爱人或者亲戚朋友陪你来取吧!”

方琳心中咯噔一下,张主任的话是在明示她,她的病已经严重到她独自不能承受的地步,她抱紧了怀里不安分的女儿,尽力让自己冷静:“是癌症吗?”

张主任叹了口气“你下午让人陪你来取吧!现在别想那么多,先带孩子回去。”

方琳知道这就是确切的答案了,她的大脑空白了几十秒,“给我吧!我先不看,我回去再看。”

外面挂号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方琳的检查报告就在张主任的抽屉里,作为医生虽然看多了生老病死,但方琳依然让她同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了。

“你回去再看,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吃,生病很正常,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面对,照顾好孩子。”

方琳道过谢后,带着女儿去取药,她下楼的时候特意走了楼梯,这里人少她让女儿乖乖坐在楼梯上,自己双手微颤地打开那份检查报告。

方琳,女,24岁,胃癌晚期。她瘫软在地,脑子嗡嗡响,泪如泉水一般往外涌,女儿被她的哭声吓的也哭了起来,轻轻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稚嫩地叫着“妈妈”

方琳失控了几分钟,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女儿,她怎么办?女儿怎么办?她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如果她死了,孩子怎么办?怎么办?她哭的更伤心了。女儿用肉嘟嘟的小手帮她抹着脸上的泪水,可是怎么都擦不完,她拉住女儿的手说:“妈妈不哭了,我们回家。”

女儿虽然不明白母亲的悲伤,看母亲不再哭了,她立刻灿烂的笑了。

她骑着电动车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跟老公说这件事,对本就贫寒的日子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反复想来想去,在离家很近的公园停车,给女儿买了些玩具和零食让她坐在草坪上玩。她拿出那份检查报告,她努力让自己不哭,认真的把上面的每一个字反复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来她的时日无多了,两年来她老是胃疼,为了省钱她都是自己买点胃药来吃或者输液,只是近一年,她觉得吃的胃药已经不能缓解她的疼痛,而且她越来越难以消化了,一切好像都是注定的,在这盛开的年纪,她却要提前调谢了。

让泪水尽情的流吧!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虽然人都是在向死而活,可是本来以为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人生,戛然而止,任谁都是无法接受的。

夏日的烈阳照在她身上,她却冷的浑身发抖。女儿还在草地上欢快地跑来跑去,那么的漂亮可爱聪明伶俐,命运为何对她这般的折磨,她做错了什么啊!

出生在穷人家庭,从小就受尽白眼,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父母重男轻女对她也没有宠爱,她孤独的过着不快乐的童年、少年。

经人介绍嫁给了和她家境一样比她大一岁的现在的老公唐少峰,父母在她结婚后更是不管不问,她和婆婆处的不好,一家三口早就搬出来租房自住,从怀孕到现在她都没有工作,生活上的来源全靠少峰一个人,如今她又......

想到这般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的人生真是糟糕透了,女儿跑过来抱着失声痛哭的她,她看着女儿,如果她死了女儿以后怎么生活,少峰毕竟是男人,她不想死,可死却不是她能决定的。

为了这个家,她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病情。一直到傍晚时分,在夕阳的余晖下,她才载着孩子回家。

少峰已经下班回来做好晚饭了,她一进门少峰就看到她的眼睛红肿的厉害,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

少峰怀里的女儿说:“爸爸,妈妈哭了。”

“检查报告出来了,怎么了?”

方琳回卧室躺下,她想安静的睡一觉,就没有理会少峰,少峰知道她一胃疼就心情不好,就先带着女儿吃饭,等方琳想吃的时候再吃。这么体贴的男人,方琳多么不舍,她撕碎了那份检查报告,她知道如果少峰知道她的病,就是负债累累也会为她救治到最后。

可是她不能让他那么做,那么做不但不能挽救她的生命,还让她在绝望和煎熬里越来越害怕死亡,让这个家在她死后更加可悲,倒不如让她干脆的死去,让没有她的日子里,他们不那么可怜。

泪沾湿了枕头,她的胃疼的厉害,生命就要结束了,痛又算什么!昏昏沉沉里她被少峰叫醒,他关切的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她的脸色很差。方琳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女儿睡着了,她虚弱地说:“药,吃了药就好了。”

少峰急忙去拿药,方琳吃了药又躺下,“饿不饿?想吃什么?”她无力的摇头,“你今天取检查报告怎么样?”

“没事,还是胃炎,吃了药就好了。”

少峰还是不放心“检查报告呢?”

“......忘在医院了,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没拿回来。”方琳闭上眼睛又睡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着女儿出去玩,还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做少峰和女儿爱吃的饭菜,少峰本来还很担心,看她好像没有什么不好的也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心疼她不让她干家务。

她越发的消瘦了,每天都忍受着恶心、呕吐、疼痛,是时候离开这个家了,这座城市以及这个世界。她不把自己的病告诉任何人的离开这里,她想独自面对死亡,她不想她的家人和亲人为她的病倾家荡产,为她的死肝肠寸断。

每个人一出生就注定死,死是所有人的归宿,只是有些人离的近,走的早而已,她只是正好是那不幸中的一个而已。

她带着女儿去父母家,爸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贫穷让她的父母都看不起她,她买了点香蕉,以往她都是空手来的。少峰一个月挣不了多少钱,除去开销他们常常捉襟见肘,所以她每次回娘家,父母都觉得她是来蹭吃蹭喝的,连对她的女儿也很冷淡。

她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她没有心凉,这是她人生的一场道别,她不会再去计较这些,想和父母说说话,可是爸爸起身出去打牌了,妈妈忙着整理爸爸的衣服,还时不时指责小孩把家里弄乱了,她忍着没有哭,从小到大生活的家早就变了模样。

她对母亲说想去看看哥哥,哥哥对她还是极好的,但嫂子却很讨厌她,母亲劝她别去了,每次回来什么都不带东西好意思去啊!她没说什么,只问哥哥在家吗?母亲说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我走了。”这句话一出口她的泪就出来了,可是整理衣橱的母亲连头都没抬,只应了一句“好?”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心里说你们保重身体,她最后看着母亲,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不清,她赶紧抱起女儿走了。把车停在一片树荫下,她痛苦的哭了,如果父母知道她就要死了,会不会还是这般冷漠呢?

晚上她给哥哥打电话是嫂子接的,说哥哥不在,她没多说就挂了,哥哥不在家,看来离开之前见不到哥哥了。看着熟睡中的少峰和孩子,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就要离开他们了,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她不知道她能去哪,会什么时候死去,看着他们她是那么的不忍和不舍。

周末少峰带着女儿和方琳出去玩,看着她蜡黄的脸和瘦弱的身体,少峰很心疼,他想让她出来散散心,可是方琳的心里却在计划着如何离开。

逛街的时候她一直心不在焉,少峰在她面前一直都很小心没敢问她,买了很多好吃的他们就回去了。

少峰洗了水果,一家人坐在电视旁,她旧事重提说起婆婆的过错来,少峰虽然很怕她,但却很孝顺,即使他的父母对他不好,他也从来不曾埋怨,所以他不喜欢她这样说自己的妈妈,毕竟妈妈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即使蛮横不讲理也不能这么被指责,不管怎样已经按照方琳的意愿搬出来了,她不该如此记恨。

方琳却没有因为少峰阴沉的脸色停止,反而越说越来劲,刚开始少峰想着她心情不好一直忍着,但她越说越过分,已经触发少峰的底线,他大怒“够了!你想怎么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我过够了,离婚吧!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你有什么让我留恋的,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车没车,连我们结婚都比别人寒酸,你妈还不给我们带孩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我方琳青春年华,为什么要过的连个中年妇女都不如,你看看我的朋友们,她们嫁的好,有房有车有钱,还不用自己带孩子,每天就是逛街买衣服,做美容做指甲,各种流行包包一大堆新衣服,你再看看我,

我每天都自己带女儿,我都不会逛街买衣服了,我的包还是前年买的,我的指甲从来都没有留长过,我也想过好日子,这有错吗?”方琳的抱怨是积累已久的,因为每一句都是实话,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这些话都之前也说过,但那都是以玩笑的方式,她不是一个物质而肤浅的女人,少峰爱她对她好她都知道,如果她没有病,即使一辈子都这么清苦,她也是无怨无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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