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南韶叫我到韶月亭。
我赶紧抱着琴去,路上也顾不上欣赏千凛派人摆放的花。
听闻道路两旁都被千凛放满了各色的菊花,显得南府十分艳丽。不过我是没有眼福了。
来到亭前,我先缓了口气,随后用琴拨开纱幔走进亭中。
“来了。”他正抚琴弹曲,见到我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抱着琴,坐到他旁边,把琴摆在已经为我准备好的矮桌上,随口问他:“今天学什么呢?”
南韶的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形:“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说罢,他那纤长的手指拂过琴沿,指尖灵活的拨动琴弦。这首曲子略带悲凉,余音袅袅,婉转悠长。
是他第一次弹给我听的曲子《故人泪》
片刻,曲终。
“为何突然弹起故人泪?”我问他。
南韶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故人泪》是东城的琴师送我的曲子,今天,想把它送给你。之前从未教授于你,从今天开始学吧?”
我点点头:“原来你和东城琴师认识啊?我之前就听说过这个琴师,云游四海,作曲无数。我还是很崇拜他的,如果我也像他一样就好了。”
“你想走出去?”南韶抬起左手撑着脸颊,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发,困扰道:“想是这么想,但我琴艺还没那么高超,想出去也没手艺呀。”
南韶笑而不语,再次弹起《故人泪》。
“对了,南韶,你跟东城琴师怎么认识的?”我好奇地问他。
他没有停下,边弹边讲:“有一年我去东城认识的他,偶然在街头相遇。他那天是游玩回来在东城待几天,那时他正弹琴给路人听,曲子结束,我说出了他的曲子想表达的东西。我们由此结识。我们比较投缘,但我必须要离开东城,而他也要启程去另一个地方,于是他便送了我这首曲子当纪念。”
“原来如此。”
我静静地听着《故人泪》。俗话说得好,知音难觅,一见如故的友人就此分别,难免会感伤。
三天,整整三天我练着《故人泪》,这首曲子实在很难,若能把这首曲子练熟了,其他的难曲想必不在话下了。
同时,我还偷偷地作了一首曲子送给南韶当做回礼。我取名叫《似梦》,来自似梦殿的名字。
似梦,似梦。
我觉得这个名字还是蛮有味道的,人生似梦,真真假假谁又辨得清?
当我终于练好《故人泪》,也作完《似梦》曲时,我很欣慰,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自己最想完成的事。
这天夜里,我约南韶韶月亭见。夜晚弹《似梦》,会更有感觉吧。
夜色茫茫,花香四溢。
韶月亭下,我席地而坐,指尖扫过琴弦,终于弹完最后一个宫音。我看向南韶,终于等来他的点头认可。
我欣喜道:“南韶,我准备了一个曲子,弹给你听可好?”
“好。”
我紧张的双手开始有些发抖,刚才弹《故人泪》的时候还没如此慌张。我赶紧把双手放在琴下,深呼吸。
感觉心里边镇静许多后,才开始弹《似梦》。
曲子开篇比较缓慢,我还算信手拈来。如流水般细腻的声音让我感到阵阵欣慰,曲子开端总算没失败。
但到后面,急促的音调让我有些吃力,但毕竟是自己作的曲子,还算熟悉,我集中注意力,快速地移动着手指,但还是错了一个音。
终于到了最后一段,曲调开始缓慢起来,我也有了机会抬头瞄了他一眼。他不同往日闭目听曲,反倒一直看着我。
我赶紧低头弹琴,结束了最后几个音。
“南韶……”我小心翼翼的问他,“这曲子如何?”
他勾起邪魅的笑容,温和道:“好。”
“真的吗?”我起身,边说边走到他旁边坐下,“其实我刚刚有出错,把其中一个羽音弹成了徵音,奇怪得很。你怎会没有听出?”
“已经很不错了,这首曲子叫什么?”
“《似梦》,我自己写的,想送给你!”我拿出曲谱,递给他。
他翻阅着曲谱,欣慰的笑了笑。他看向我,摸了摸我的头发,像往常一样,将我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吹灭了烛光,我谨慎的看了看周围。
“别怕,是风。”他镇静的把火烛点着。
“教主。”一个熟悉的声音前方传来。我被这不知从何方冒出的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正是廉风。廉风正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原来,他说的“风”是廉风。
“说。”他语气淡然,却不失威严。
“教主,西城的外使刚到,请教主前去会面。”
“我知道了,下去吧。”他缓缓地倒了杯茶,廉风起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他仔仔细细的品着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忍不住讲道:“南韶,你赶紧去吧,别让外使久等,毕竟是外城的人。天也不早了,我拿琴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问我:“你这么辛苦的为我作曲,我还没好好跟你聊聊就要走了,不可惜吗?”
“不可惜不可惜!以后有的是时间。”
说完,我起身拿琴。
他饮尽最后一杯茶:“但只怕以后……算了,听你的。”
我并未在意他说的,刚要转身离去,他叫住我:“君倾。”
我停下脚步,看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发簪:“前几日让工匠按照图纸做了个发簪,上面的宝石都是从西域运来的。”
他冲我招手:“过来。”
我走过去,刚要拿来看看,他的手却向后一躲:“我给你戴上,如何?”
我坐下,他轻轻地将发簪插入我盘起的秀发中。他低头,在我耳边低声呵气:“虽然喜欢你散下头发的样子,但还是订做了这个簪子。以后就这么束起来吧。”
“好。”迅速回答了他后,我便立刻起身抱琴离开。如此“危险”的距离让我有些紧张,内心剧烈的跳动让我喘气都有些吃力。
也许,这就是喜欢他的感觉吧。但他是我的恩人,是南城的城主……
苏君倾,你这样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