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晨再一次近距离地观赏他这鹤发童颜的诡异。
那小老头似乎没有把视线从程敬晨脸上移走的意思，直看得程敬晨脸部灼热，心里发毛。慕容如风道：“哦，忘了介绍，这位是晚辈的师弟，程敬晨。”程敬晨心里奇怪：“我怎么变成你师弟了？”
慕容如风朝他使个眼色，又说：“这位是蛇仙翁。”程敬晨不敢抬头看他，只拱手作揖，说一句：“晚辈程敬晨拜见仙翁。”仙翁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二位请坐。”
三人坐定了之后，程敬晨发现仙翁坐在石凳子上后，露出桌面的就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他才意识到刚才他跟仙翁对视的时候，仙翁是站在凳子上的。可是他怎么能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凳子上的呢？仙翁从他的大布袋里面摸索了大半天，取出两粒鸡蛋大小的黄色的球状物体。分别递给了二人。慕容二人接在手里，仙翁说：“夜深了，老朽的晚饭已经吃完，只能给你们这个填填肚子了。”程敬晨心里埋怨道：“什么？等了你大半夜，饥寒交迫的，你却只给这么一点东西给我们吃？太不够意思了吧。”
仙翁又说：“刚才庄上有些事情，要老朽过去一下，所以来晚了，莫要见怪。”说完了呵呵笑，程敬晨是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有笑容，这童颜搭上这和蔼的呵呵笑声，又有着说不出的怪异。程敬晨心里一阵慌乱，到底是什么怪异？对了，年龄。他究竟是什么年纪的人？难道真的有仙人？但这仙人也太不完美了吧。慕容如风说一声：“没关系，是我们打扰了，还得谢谢仙翁的美意。”说着他将手中的球状事物咬去一半，咀嚼着。
程敬晨看着他，将信将疑，也将自己手中的食物咬去一半，只觉得甘甜清凉入喉，渐渐转成暖气，沁人心脾。咀嚼起来，软软的，伴随着弹性。他饿极了，嚼了几下就一咕噜吞了下去，只觉得胃里的暖气渐渐升起，直至暖至全身，再也没有刚才那种寒冷的感觉了，而是觉得周身暖呼呼的。他再把剩下的一半也吃了下去，顿时觉得好饱。这才知道是好东西，对这仙翁也升起了一股感激之情，对他顿生好感，同时也责备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了。
“仙翁，这是什么食物？”程敬晨忍不住要问。
仙翁呵呵笑了笑，说：“好吃吧？这是甘露丹，你想要的话，这里还有。”程敬晨赶忙摆手说道：“不了不了，吃一颗已经很饱了。谢谢仙翁，谢谢仙翁。”仙翁又是呵呵一笑，他看见慕容如风也吃完了，才说道：“慕容少侠，你们二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这已经是很不周到的了。”慕容如风说：“哪里哪里。”仙翁又说：“另外，老朽还要跟你们说一句话，庄上近来有些事情，不宜接待客人，不知慕容少侠此次前来，可有要事？”慕容如风说：“没有什么要事，只是许久不来，上来看看罢了。”“既然如此，那少侠在老朽这里歇息几日，再另作安排如何？”“一切听从仙翁安排。”
仙翁捂住嘴巴，咳嗽了两声。程敬晨以为他感了风寒，正想开口关心一下，这时却听见嗤的一声，刚才那条蛇又从亭子外的草丛里游行而来，到了仙翁的脚下。它正朝着程敬晨嗤嗤地吐着白信。程敬晨吓得一动不敢动。仙翁指了指亭子外面的一个方向，又咳嗽了一声，那蛇就朝着那个方向去了，仙翁跟慕容二人说：“走吧，老朽带你们去歇息。”他跟在那蛇的后面走去。程敬晨这才明白了，他的咳嗽，原来不是感了风寒，而是跟蛇对话的指令，就像一些人吹口哨唤马一般，只是这种声音听起来像咳嗽，也真是离奇古怪了。
程敬晨和慕容如风跟在仙翁的背后走，这时候雾气还是很浓。程敬晨悄悄问慕容如风：“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养一条蛇？”“嘘！”慕容如风竖起个手指嘘道，示意他不要乱讲话。程敬晨只好不问了，乖乖跟在后面走。路虽然不远，但是七拐八弯的，让人觉得似乎走了好远的路程似的。这时候程敬晨看见前面的路中间有一些小动物，比如蜈蚣、蛇、蟾蜍之类的，它们见到那条青黄相间的蛇过来了，都纷纷闪避，躲入草丛中。程敬晨心道：“哈哈，原来这蛇，还真的是老大，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他们跟在蛇的后面走过了几道迷花移石的弯路，在花草丛中，雾色里，一座茅草屋子的轮廓渐渐显示出来。刚才程敬晨见到亭子是用结实的木头建成，还有那么好看的一块匾。他猜想这仙翁的住所就肯定比这亭子更美轮美奂，这时候看到一间茅屋，顿时傻了眼。他想，仙人不是都住在云雾处的仙宫里面的么？这，这茅草屋算是什么仙宫啊？大失所望。果然，仙翁咳嗽了几声，让蛇先去了。他回过头来对慕容二人说：“二位请！”他将二人引进了茅屋里面，说：“那就委屈二位在此暂住几日了。老朽还有事情，失陪了。”慕容二人谢过了之后，那仙翁又带着他的蛇原路返回了。
慕容二人也累了，在茅草铺就的床上沉沉睡去了。睡到半夜，程敬晨又听见了蛇的嗤嗤声响，接着许多蛇从他所睡的茅草床上钻了出来，有些把他的四肢缠绕住，他想大喊救命，可就是喊不出来。那些蛇也没有咬他，只是成千上万地围了上来，将他“抬”起，朝门外游去。来到门外，依旧烟雾弥漫，蛇们就这样抬着他拐了七八个弯，来到一处石壁前，上面刻着一段文字，他想上前去看清楚，可是雾气越来越浓，那些蛇都散去了。他刚一迈步，脚下空空，直堕入万丈深渊。“啊啊啊”的一阵惨叫。慕容如风在他身边说：“你还不起床，嚷什么嚷？”他才坐了起来，原来只是一个梦，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程敬晨惊魂未定，呆呆不答话。
“你梦见一面石壁了？”慕容如风笑笑问。
“你怎么知道？”程敬晨更惊奇了。
慕容如风神秘地笑了笑：“因为我也梦见过。”
这梦都有共享的时候？程敬晨疑惑：“你刚才也梦见了？”
“不是刚才，是从前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梦见过。”
“你梦见了什么？是不是有一大堆蛇带你去一块石壁前，石壁上有字，还没看清楚就已经堕入深渊了？”程敬晨急需认证这梦的虚实。
“大体一样吧。”慕容如风哈哈大笑。程敬晨疑惑不解。
慕容如风问他：“你相信这是个梦？”
“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梦。”
“不是梦？！”程敬晨想：“那我怎么没有掉进深渊？”
“喏！你看那边！”慕容如风指着窗边说。
程敬晨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个炉台，上面燃着香料，香料飘出的烟雾一圈圈，如真似幻。程敬晨心道，一间茅屋，还燃香料？他问：“那是什么？”
“跟你说了也不懂，类似于迷魂药一样的香料。”
“迷魂药？”他想了一会儿：“你是说，这香料能够让人做同一个梦？”太神奇了，他想。
“差不多吧。”慕容如风说。
“那你除了第一次来这里外，其他时候有没有做这个梦？还是做别的梦？”程敬晨追问不舍。对他来说，这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我第一次来这里住在这茅屋里，做了那个梦，以后我每次来，都是去庄上住了，所以我没有再做这个梦了。”
“那你昨晚也在这里住啊？你做梦了吗？”
慕容如风想了想，说：“我睡得可香了，好像没有做梦。”
“那为什么呀？”程敬晨走到那炉香边上，让那缭绕的香气直冲自己的鼻孔，那味道真好闻。他说：“我再睡一次，看能不能再做一次那个梦，看看那上面写着什么字。”他讲到这里，他想起了从前在书院的时候，梦见季王爷那个峡谷石壁上的“钝剑”什么的字样。
“你傻啊？许多事情都是只可遇见，不可强求。你看我，除了第一次梦见，昨晚并没有做梦。”
嗯，说得也是，就像以前那个梦一般，只是看到了“钝剑”二字，后来一直想知道那后面是什么字，都已经没有办法了。唉，可遇不可求。程敬晨想着。他问慕容如风：“这香料是什么时候点燃的？是那个怪老头点的？你从前梦见石壁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梦跟这香料有关？”他一连串的疑问让慕容如风应付不来，慕容如风说：“不就是一个梦吗？你何必这么认真？这世事，按佛家说法，就已属虚无，更何况梦境？你还是醒醒吧。”
2014年8月22日星期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