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徐老爷子,这是家中茶庄刚炒的茶叶,来品一品。”
那鬓角插着花儿的少女恭恭敬敬的给年近九十的徐长老奉上茶水,立于一旁,小心窥探,见了这丐帮的徐长老面浮轻慢之色,心知是这老爷子道是自家怠慢了他。瑶儿自觉身为少爷身边的近侍,更有可能成为这林家的少奶奶,不可懈怠了好朋友丐帮的长老,赶紧道:“少爷正在忙着,还得过一会才能来呢。”
徐长老呵呵直笑,心中虽然恼恨,可也知道这林少爷可是江南,乃至于天下也是排的上号的财主,不仅这宋国有无数人向他讨活计,每年旗下商家来往各地雇了不少丐帮弟子,给了丐帮总帮不少银子,若是恶了此人,自己便是丐帮排的上号的长老,也决计讨不得好。见林少爷一时半会来不了,徐长老眼见了身旁这妙曼少女,眼珠一转,偏过身子,和蔼笑道:“女娃娃,今天你多大了?可有中意之人啊?”
王瑶儿一听,虽觉徐长老此言有冒犯轻薄之意,可也是称赞,少女毕竟害羞,登时面色绯红,细细想徐老爷子的话,低头细声语道:“那...那自然是有的,只是...只是怕少爷看不上我,一个婢女。”
徐长老听了,面上一喜,当即拍案叫道:“女娃娃说的好啊,如今似你这般有自知之明的姑娘家却是不多了,娃娃,你家少爷家大业大,自然是不缺女人的,像你这般姑娘,未必入得你家少爷的眼里,不如...嘿嘿,我家小儿却也是一表人才,虽不如林少爷那般精明强干,却也是难得的良人啊,年纪也与女娃娃你般配,既然如此,小姑娘便随我去吧,当个翁媳如何?”
王瑶儿被徐长老说的唬呆了,她自少爷买回家中来,在太湖东庄从未出过远门,何曾在东庄里见过如此狂妄无忌之人?何况家中少爷素来与丐帮乔帮主交好,此时恶了这徐长老,岂不是给自家少爷添麻烦?如此想着,王瑶儿见徐长老那干瘪似树的老手缓缓伸来,哪敢动弹?心中悲丧。徐长老嘿嘿大笑,只道今日亲自来了一趟太湖东庄,能拿一万多两银子不说,还给自己那近似痴呆的小儿子找了个如花似玉的能干姑娘,如何不叫他欢喜?正要出门,却听见一道极细极细的穿空之声,徐长老虽年老体衰,不过内力确实不弱,正要抵抗,不想那物已经打在手腕上。
徐长老闷声一哼,握着腕子,只道是有强敌要找林家的麻烦,不想却捻上了自己这不相干之人,只恨时机不详,当即大喊道:“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来太湖东庄遨游?在下徐冲宵,乃是丐帮长辈,还请朋友出来见上一见,不然贸然结下梁子,只怕都是麻烦。”呼喊了几声,见那偷袭之人还不出来,不禁心中踹踹,那人使暗器的手法厉害非常,自己已经听见了偷袭之声,却防它不住,不过自己手腕只是疼了一会,并未被打断,显然对方内力不如自己。
只是...自己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对方就是内力再弱,可拳脚定然是比自己强的,万一被打上几拳,自己伤了,那不是吃了大亏么?万一送了命,那不是更划不来?自己还得给小儿子添个弟弟呢。徐长老有恼乔峰对自己无礼,也不拍几个得力手下护卫,想到此处,朝四方拱拱手,朗声道:“老夫今日来此,乃是丐帮公事,既然朋友于林家有怨,老夫便先走一步啦。”
见无人阻拦,也不管再一直偷笑的王瑶儿,拽着衣袖便走。这才出了门,尚未走几步,徐长老便见了一人坐在湖边大青石上,小心走进了瞧,见那人年纪不大,面容温润,眉目肃整,葛布衣,麻布衫,缠了条镶玉腰带,看起来颇有仪态。
徐长老见这人坐在林家私庄大门前,恍若无人,不禁暗暗称赞,正拔腿要走,却听背后王瑶儿说道:“少爷,您怎的坐在这儿?可叫徐长老等不及了,正...要压着婢子来找您呢。”
林毅瞥了徐长老一眼,知道他身份,只是这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丐帮只有一个好听的长老之名,对其人实在不屑,也懒得在其面前顾及仪态,拔下发簪,被湖风一吹,整个人霎时间变得懒散不堪,伸腰打瞌睡。
徐长老心中有火,道这小婢子说话含糊,只看自己笑话,当真是可恶至极,当下说道:“你这小孩便是林家庄主么?今日老夫来你这儿,便是要告诉你,每季你得价钱,给丐帮五千两银子,今日就得给老夫!”
林毅打个哈哈笑道:“凭什么?”
徐长老道:“凭着丐帮各地弟子护着你家商队,凭着老夫是丐帮长辈?怎的?你想不给?”说着,徐长老拉开锦衣,露出九个绣了金线的口袋。
林毅正眼也没瞧那些口袋,摸了一枚石子,往湖中一弹,“啵”的一声,一条鱼儿翻白浮水,一摇鱼尾,又潜入湖底,再问道:“凭什么?”
徐长老微微一怔,往日自己将这些摆明身份的口袋摆出来,江湖上那个人不是敬畏三分?今日被一个小孩儿看轻了,若是传出去,哪还有脸见人?毋论其他?徐长老再也忍不下去,呼喝一声,使出拿手的擒拿功夫,直直往林毅脑袋抓去。
只是徐长老万万想不到,林毅年纪不大,可见识实在不少,且徐长老更是不知,这林毅与丐帮帮主乔峰相交不浅,两人闲暇时,切磋不少。且不说从前,便是这几年,丐帮群雄与幽州截杀辽国官使时,林毅着实提供了不少帮助。只因为徐长老归隐多年,实在不知道有此一遭,只道这林家是畏于丐帮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所以每年才送一万多两银子的买路钱。
徐长老见了林毅面上冷笑,心道是小孩子装模作样,这小孩便是打娘胎里练功,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内力怎的比得上自己近乎七十年的精纯内力?纵使自己拳脚不及,便光凭内力,徐长老也自信能一招拿下林毅。
林毅微笑,眯着眼,见了徐长老招式,眨眼间便明白这老头的想法,他要拼内力,自己岂能如他的愿?当下身子一侧,不待徐长老站稳变招,更不理其年老体衰,一肘敲在他背后灵台穴,身子一压,往徐长老身上躺下,伸手往他脖颈上一擒,说道:“徐长老,这便是你的凭仗?”
徐长老被压得喘不上气,难受的哇哇直叫,林毅全当没听见,也不抓了,用手抻着脑袋,不时用手肘摁压徐长老背后肩胛,更叫徐长老痛苦不已。听了老人惨叫,姑娘家毕竟心软,王瑶儿走到林毅身旁,轻声道:“少爷少爷,您还是放了这老人家吧,万一真伤了这长老,只怕乔帮主脸上不好看。”
林毅听了,轻哼一声,说了句“乔兄弟岂会管他死活”,手上轻了几分,道:“你这丫头,为何如此心软?这老头与你拉拉扯扯,岂有好意?不过说道乔兄弟,他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只怕他真想让我把这老头给攮死。”
见了王瑶儿不忍的模样,林毅微微摇头,毕竟是伺候了自己许多年的丫头,也不好不给她面子,从徐长老身上起来,瞧着挣扎不起的徐长老,叹气道:“这就是你的凭仗?呵,你内力的确不凡,不枉你活了这么多年,可是,你这拳脚实在对不起你这丐帮长老的名头。这次留你性命,不是我怕你丐帮,而是不愿给乔兄弟找麻烦。下次你再入我林家私地,我就把你四个儿子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徐长老听了,当真是目瞪口呆,自己与人相识相交,从未透露过家人,谁知道自己有妻儿?今日,面前这小子不仅武功强过自己,更知道自己有四个儿子。连自己这种归隐的长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么说来,这人岂不是将丐帮摸得明明白白?如此一想,徐长老已经是面色青白。
林毅面上虽无变化,看着湖中游鱼,可叫徐长老瞧来,这无疑是对自己的嘲讽,只是自己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见这架势,想必这林毅不会害了自己性命,当即抱拳道:“今日之事,丐帮他日再来像林庄主讨教。”
“今日给乔兄弟面子,留你一命。他日若是找不到如乔帮主一般的高手,你们便不必回去了。”林毅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瞧愤然离开的徐长老,望着波澜不平的湖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王瑶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了放在林毅身旁,瞧他不说话,嘴角含笑,知道是少爷又想捉弄自己,想看笑话。赶紧退开几步,小心的看着自家少爷。林毅见捉弄不成,捻起一片肉脯,说道:“瑶儿呀,你怎么这般精明了?往日你不是总上道么?”
王瑶儿嗔道:“往日少爷捉弄,婢子与少爷玩玩可罢了,今日可不成呢,几位旁家的家主都已经在城外的庄子里等着少爷呢,若是玩笑误了时辰,婢子可担待不起。”林毅听到此处,只觉脑袋更疼了三分,低声自语道:“什么旁家本家,都是一家人。”不过,心中对此事已有打算,倒也不是那般厌烦。
吃了肉脯,稍稍解了心头郁气,换上锦衣御服,直叫王瑶儿眼冒金光,那痴态不必多说。林毅心道: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便是瑶儿这等姑娘,瞧了我现在模样,也如此失态,萧峰的样子我是知道了,也不知那段誉是如何模样,能叫那么多姑娘家倾心。
调笑王瑶儿片刻,事毕,林毅带着王瑶儿以及数个得力家臣骑马出行,正上大路,却听闻湖上传来一阵歌谣,声音软糯娇柔,欢悦动心,引得几人回头探看。只见湖中飘着一叶小舟,舟上碧衣姑娘持桨歌唱,另一青衣姑娘正弯身采莲,这本是太湖边寻常景象,却因这两位姑娘别有生色。
林毅微微一笑,知道这两个是慕容家的婢子,虽不通武学,却也是厉害人物。又见家人正听的出神,王瑶儿更是轻声附唱,而后更是大声欢唱。听了好一会,林毅才叫走家人,又望了那两个女子一眼,心中暗想:这世间,怎的都是阴谋算计,叫我活的这般劳累?罢了,今日见了那些家主,再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