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名又是半夜在一身冷汗中惊醒。醒来后环顾四周,发现还在客栈内。陆残月还睡在自己身侧,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身上,心底还是长松了一口气。
见陆残月正睡着,洛名轻轻将他的手挪开,然后撑着身子坐起。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下面突然传来一声。
洛名低头一看,发现陆残月正睁着眼看他。“没有。”他随口地编着谎,“屋里有点闷,我去外面坐一会儿。”
“要我也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坐一会儿很快就进来。”洛名边说着下榻,拿来外袍披上。
“别太久,外面凉。”他在他身后说着。
洛名随口应了一声,推开门,外面的月色一下子就洒了进来。今夜八月十四,月亮已经很圆了。不过到洛阳的路程还有几天,洛名原本还想着早些到洛阳说不定还能赶上秋儿的生辰,大概也不能如愿了,而且拖后腿的人很明显又是自己。不过这回倒是真不觉得多愧疚,那个人每到一家客栈歇息,都执意只跟掌柜订一间客房,害自己也平白跟着受了好多侧目,足以扯平。
洛名就倚在门边坐下,周围静得出奇。夜风确实有些凉,洛名不禁将衣袍裹紧了些。
心里想着,阿落是否已到了君山,秋儿在洛阳是否一切顺利?
其实洛秋正也是今日才到洛阳。要进洛阳地界时,又有几个杂鱼兵围上来。
她微笑着取下背后的剑,想着又有不长眼的来送死。刚想先说几句威风话时,却被一个背影拦在身后。“秋娘,你退后。”虽然那个人喊她的名字时,依然十分不自然。
“哎!道笙你别让那些混蛋跑了呀!”洛秋原本想去追,然而道笙却完全没有追的意思,只是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站在地上几具尸体前,嘴里振振有词念着些什么,洛秋一个字也没听懂。只听见他最后说了一句“罪过”。
她当然是不理解:“跟这些人还罪过?明明死有余辜好吗?”
道笙轻叹道:“无论如何,杀生总是不好的。这些人即使生前有罪,也不该再带入轮回。”
其实洛秋是没有听懂的,但还是表现出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又问:“道笙你要回少林寺吗?”
“嗯。”他微微点头,“洛阳很不安全,秋娘你也不要逗留太久。”
洛秋笑了一下:“我来是有事在身。不过我也觉得这里确实太多危险,你既然这么担心我,等我一忙完就去嵩山找你玩啊!”
道笙一下子自知失言,还没想好说什么,又是耳尖都红了。
不过这回洛秋也没有一心就想着逗他,心里只想到路上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故事,最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是真的有事在身,后会有期。”
说完,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落名一路上一个人自然要快许多,也是这一天到了君山岛外,然而船夫却不肯送他。说这几日不开工,往来时长,怕赶不上和夫人孩子过中秋。落名原本也是无所谓多等两日的,只是偶然抬头时,看见一行鸿雁从北面飞来,划过无云的天空,心里突然冒出了什么预感。便追问船夫:“我看您这也不止一条船啊,您借我一条我自己过去,等您下回去君山的时候,再给您一起拖回来。”
船夫想了想,对着落名竖起一根手指:“一百金押金。”
落名大呼:“您这也太黑了吧!就借你的船一用还有收一百金!”想自己身上钱最多的时候也没超过三十金。
船夫对他摆了摆手:“借船不要钱,等你把船还给我了,一百金也如数奉还。没钱就不借。”
落名只好作罢。他想要是这时候师娘在就好了,这点钱连他指缝里漏过的沙子都算不上。想当年他十二岁生辰,师娘一掷几十万金,将整个杭州铺满烟花,送他作为生辰礼物。其实他明白,不过是师娘借了他生辰的由头送给他师父的。然而师父对于几十万金的烟花,最终也只看了一眼,师娘后来也毫不在意。
然而现下想这些也没用。太阳落山时,落名坐在树上盘算着,这几日船夫既然不开工,自己不如去买点什么礼物给师妹。不然出一趟远门这么久空手回来,小丫头肯定又要不高兴。
他并不知道此时君梦遥已不在君山中。
同一天,君梦遥从外面回来,见屋中的人正在仔细给琴调音。于是在一旁等了一阵方开口:“忆安,你在洛阳也有段时日了。原本以为你一心四处云游,可如今此地战乱,为何却停滞不前?”
苏年手指随意拨了一下,琴弦发出的音色似乎终于让他满意。
他一边收拾着调琴的活计,一边缓缓说道:“我在想有人要来找我。看今日外面天色,人大概已经到了。”
“名?”
洛名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这些年他已经形成一个坏习惯,就是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就容易走神,一走神就忘了时辰。陆残月也是看他在外面太久,才出来找他。
他牵起他冰凉的手,“怎么又冻成这样了?进屋去吧,不然又得着凉。”
洛名点点头,随他进屋回到榻上。陆残月将人搂进怀里,又将被子掖好,说道:“我看你夜里总是发抖,要是冷的话就贴我近些,我身上热的。”
“嗯……”洛名含糊地应着。外头朗月当空,夜凉如水。偶尔有风过,还能发出些卷起落叶的声响。
寒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