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峡湾的月色,依旧是那么美。”
高举双臂的青年仰面向天,满脸沉醉的表情。
他的左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锋刃并没有烤暗,此刻正反射着明亮的月光;而右手则举着什么薄薄的东西,其中仿佛还在流下某种暗色的液体,沾了他半只手掌。
“白痴小子!”一只大手狠狠地拍在他背上,打得他踉跄了两步,连带着气氛也完全消失:“还不赶紧藏好!你想变成耳朵吗!”
青年转过头,赶紧换上了一脸赔笑,炫耀似的举起手中的片状物:“嘿嘿,老爹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激动伤身体的。您看啊,咱们这一队不是还没出现损失嘛。而且,我也有一个战功了诶!”
中年男人看着那只耳朵,表情也略微平缓了一点:“算你小子运气好,都快换人了,这时候也能捡个漏。哼,这帮圣教的杂种,连耳朵也这么恶心。”
再想了想,他又叮嘱了一句:“刚才得到的消息,第三小队完了,对面大概是要有大动作。你的巡视区域很靠近那边,注意点,小心无大错。我们毕竟是斥候,最重要的还是把信息带回去。至于回去以后怎么办,那是贵族老爷们的事。”
青年把那只耳朵塞进腰间的小包,笑嘻嘻地推着他蹲下:“知道啦老爹,知道。来来来,赶紧藏——”
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脖子,切开动脉和气管。“咕噜咕噜”的血泡从嘴角涌出,淹没了剩余的语句。
“该死!”
男人敏捷地就地连续翻滚,面对箭支射来的方向,把自己的身体藏在树后。他用臂盾掩护着面部,一边探出头观察,一边单手取下挂在腰后的手弩。
眼中只有长草与灌木随风摇曳,即使是精锐的斥候,一时也难以分辨哪一处是人为的痕迹。他继续收敛心神,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视觉上。
好像有根树枝不太对……
一把匕首从身后割开了他的咽喉。
穿着黑袍的人形细致地用匕首绕着对方的脖子划了一圈,又刺进颈椎的缝隙,轻轻撬开,把补刀做到了极致。她一边用尸体的内衫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口:“零号,这是第几队了。”
另一个黑袍人蹲在地上,如法炮制地处理着另一具尸体:“根据已知情报,确认是敌方第四斥候小队。”
“再清理三队,就能划出一片真空区了。明日的佯攻计划可以进行……那群信仰魔龙的邪教徒,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卡拉峡湾的月光其实并不多么明亮,因为对于关注它的人们来说,夜晚的天上还有更重要的光彩。
灯塔。
整个卡拉峡湾一共有十数座灯塔,一路标出了整条海岸线的位置。大概是因为某种地质条件的缘故,这里的海岸线支离破碎而又曲折回环,再加上水下的大量暗礁,一旦偏离航线,沉没几乎是必然的情况。而只有顺着灯塔的指引,按固定的航路前进,才能进入温暖的港湾。
虽然名字听起来实在是过于平凡,但由于优良的大型深水不冻港在整个北海都算得上屈指可数,这并不影响卡拉港作为威斯康辛公爵领第二大港的重要地位。
公爵领位于龙神帝国与圣教联盟边界线的最北端,紧靠常年飘雪的北海。由于反复拉锯的缘故,没有任何一方能够或者说愿意修缮一条稳定的大型运输线,因此能够用于大规模补给的深水良港就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而作为第一大港的卡罗港又位于帝国军的稳定大后方,不仅依山傍海,而且本身就是一座巨型要塞。即使是五十八年前的那场“主祭日战争”,也没能将战线推上它的城墙。
所以,无论双方之间的态度如何,国力如何,围绕卡拉港归属权的战争,从来也不曾平息过。
现任威斯康辛公爵,约克·威斯康辛是个十足十的骑—(\)—墙—(\)—派。但限于位置重要再加上国力所限,帝国也不好逼得太紧,因而默认了他暗中中立的态度。不过作为这种中立的代价,两大港口的直属权就完全与他无关了:这不仅代表了非常巨大的贸易税收,也代表了驻军。在帝国全盛时期,卡罗要塞的驻军有整整两个禁卫军团,甚至还为此单独设置了一个“大军团长”的职务。尽管现在只剩下可怜的半个军团,但禁军就是禁军,远不是普通贵族手下那些从装备训练到士气经验一概没有的征召农民可以媲美的。
披着军服的高大男人站在沙盘前沉思,一旁的架子上挂着链甲。沙盘已经很旧了,不那么清晰的地形上,布满了黑条和小孔——那是炭笔和竹签的痕迹。
一身便装的年轻男人冲进了这间会议室,脸上带着些惊恐的表情,但敬礼的动作勉强还算得上标准:“将军!”
将军头也不回,依旧盯着面前的沙盘:“怎么了。”
男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急报!前线损失了六个斥候小队!已经确认了!”
“六个?”将军不由得转过头,眉头深深皱起:“轮换时间不过半个小时而已,半个小时内损失了二百一十六人?”
“不,二百一十五,”男人已经缓了过来,声音也冷静了些:“第六小队活下来一个,否则我们还要更晚发现。”
将军挥了挥手,身后有仆从递上一盘带着竹签的小旗:“不对,对方一定是有意的。”他看了一眼桌旁的时钟:“分别少了哪几队?立刻补上,加派双倍的人手。不要和对方正面冲突,但绝不能让大部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过去。现在恰好是帝国的换防期,即使立刻联系后方也未必能有部队补上来,必须查清楚敌人的目标,否则就麻烦了。”
“是……第一至第六小队。”
砰地一声,将军狠狠地把盘子摔在地上,盘中的小旗撒了一地:“北区!该死!那帮混蛋的目标是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