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已经连续了好几天了,那天龚明在天台上时,突然出现的云团至今没有散去。尽管龚明所在的地区处于云团的边缘部分,但连日的大雨也让刚刚打好的地基整个泡在浑浊的泥水中,工地也被迫停工。龚明躺在宿舍的床上,眼神痴痴地望着天花板,此刻的龚明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好,工资一直被拖着,龚明身上只剩下两百多,连母亲一天的医药费都不够,自己回去也是徒然,还要搭上来返的车费。龚明无力地谈了一口气,这几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叹了多少声,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连日的苦痛和忧愁折磨的苍老了。几天前的龚明看起来身体精瘦但是却让人感觉很有力,尤其是眼睛十分走神。几天的折磨下来龚明明显的消瘦下来,走起路来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有一次甚至差点失足掉到基坑里。
龚明没有心思关注新闻,但是巨大云团造成大规模降雨和太湖市通讯中断的消息他也听说了。由于这几天的阴雨使工地被迫停工,所有工人和技术员都无所事事,有一些家离得近的都纷纷回家,过几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服日子,但更多的人还是留在了工地上,待在集装箱简易房里整日喝酒,打牌,玩手机,侃大山,说着一个接一个的黄段子……寻找各种方法来打发时光。偶尔也会三五成群地,开着一辆破旧的三蹦子到附近的小镇上逛逛。龚明本身就是一个不合群的人,也没有喝酒抽烟的习惯,又不喜欢玩牌,自然而然地就被排斥在一个个小圈子之外。有一会有个喝的醉醺醺的年轻同事,满口酒气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龚明床上,举着酒瓶子非要和龚明“走”一个,龚明被他满口的酒气熏的胃中一阵翻滚,连忙把他推开。那个同事却认为龚明不给他面子,当即就大吵大闹,场面几乎失控,差点和龚明打起来。幸亏几个年纪较长的同事赶紧把两人拉开,才避免了一争斗。工地上没有活时,是十分枯燥的,其他同事在一旁冷眼相待甚至起哄,有些人甚至期待他们两个打起来,来给着无聊的时光带来一点波澜和色彩,那怕是黑色的。
连续哄闹了几天,男人们旺盛的精力也慢慢消耗殆尽,也慢慢失去了哄闹的兴致,吵吵闹闹的人群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接下来的便是可怕的寂静了,简易的集装箱房里,人都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日没夜地睡觉,整天浑浑噩噩的,只有吃饭时才会表现出一丝兴奋露出一点表情。龚明躺在床上,一种说不出痛苦萦绕着心头,此时的龚明很需要钱,但工资迟迟不发,家里的积蓄为母亲治病也花光了。昨天父亲打开电话,说准备把家里刚盖好,准备给龚明娶媳妇用的新房背着龚明的母亲卖掉,老父亲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说自己和龚明的母亲没本事,对不起龚明,连一个家都不能黑龚明留下。电话这一头的龚明夜哭成了累人,痛恨自己的无能,父母辛辛苦苦养活自己这么多年,咬紧牙关供自己上大学,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龚明独自坐在工地上的一个偏僻角落,哭的悲痛欲绝,手握成拳头狠狠第锤在面前的墙壁上,锤的血肉淋漓,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龚明想着想着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流过消瘦的脸颊落到枕头上。龚明开始想如何弄到钱,龚明第一个想到的是高利贷,但很快被他否决了,利滚利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局,无异于饮鸩止渴。去偷去抢呢?生出这个念头时龚明自己都笑了,就算龚明愿意去这样做,也不太可能弄到钱,还很可能被抓起来。出卖自己的器官,像那些为了那个苹果手机的年轻人一样。想到这里,龚明一下子楞住了。龚明接受过正规的教育,明白失去一个肾可不是网上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事,而是会对个人健康造成巨大的伤害,终生都将处于折磨之中,并且会极其短命。自己的父母一定会强烈反对,其实龚明打心里还是不愿意的,为了母亲的病牺牲自己的一生之间,龚明还是更倾向于自己的。人在这种时刻,无论是道德多么高尚的也会是自私的,可能面对掉到湖中的溺水者,很多人会选择奋不顾身地跳下去,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但是当让你在自己地一双手掌个别人的生命之间选一个,绝大多数人会选择自己的一只手掌。虽然后者只是仅仅会让你失去一双手掌,前者却可能要了你的性命。人性是非常奇妙的,就像人们总是乐意接受那些模糊但又看起来不会造成过大负担的税制,而不是让他们一次****出一大笔钱,即时这个数目比间接税累计的负担要小上十分之九。多数时候人们是反感甚至厌恶理性的思考的,龚明自己也明白自己绝不会去选择那一条路。
龚明躺在床上继续想,突然他又想到了一种方式去弄到钱。虽然这是不太道德的,但有许多人去追捧。龚明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但他清楚的一个他有这个能力,这对他来说是毫无问题的!虽然衣领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但龚明仍觉的这么做是不道德的,这样得来的钱时不干净的。龚明猛地一拳锤在床铺上,“嘭”得一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龚明此刻太兴奋了,压根刘注意不到他人的目光。龚明聪床上拎气自己的外套,起身走了出去,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中。正要回宿舍的工长看着魂不守舍几天的龚明,突然精神了起来。虽然面容依旧呆滞,但是眼中的兴奋却像火炬一般明亮。工长满脸疑惑地和龚明打了个招呼,龚明这才回过神,也赶紧问了声好,龚明看到工长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嗯”一声就扭头继续走了。龚明也顾不上思考工长想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工长走了一会,突然像扭头看看龚明,却只看到削瘦修长的身影,在雨雾之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