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大部分地区已经进入夏天了,而在广袤的俄罗斯松涛林海之中,春天似乎才刚刚到来。溪水开始欢快的流淌,铁色的松树的苍青的老叶下长出了嫩绿的松针,林中的野花开始绽放,红的,紫的,白的,…还有各种蝴蝶飞舞其中,各种动物也苏醒了过来,到处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对于这块大多数时间都是白雪皑皑的土地,这番景象,有种说不出的新鲜感。在一栋临河的破旧二层木屋的简陋客厅中,一个头发花白的斯拉夫男人躺在躺椅上,躺椅旁边扔着乱七八糟的玻璃酒瓶。男人闭着眼睛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从他那硕大的头部和宽阔光洁的额头就能够认定,这是一颗睿智又灵活的头脑。老者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下巴上留着寸余长的浓密花白胡须,熟睡的时候脸上的被风霜雕刻出的皱纹被一条条地展平开来。年轻的在莫斯科街头的和流氓的斗殴,锻炼出了他旺盛的斗志及充沛的精力。天生的强健的体魄和聪明的头脑让他能在这些争斗之中常常取得胜利,而今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体格的强健与精力的充沛仍然不输给年轻人。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之时,老者才从酒醉之中醒了过来。老者闭着眼睛回味着酒醉的感觉,很久没有喝的这么痛快了,这让老者感到十分满足。老者并不想睁开眼睛,也不想回想往事,老者让大脑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往事太过于痛苦,但是老者的头脑中还是时不时的闪过那些久远的片段。那些处在记忆边缘的片段时不时的被再一次拖回记忆的中央。片段中的本应被遗忘掉的细节,通过这样的时不时的回想竟然被保留到了今天,这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记忆,而这些痛苦无法被忘掉更是一种痛苦。老者明白人的大脑好像一个磁盘,而这个磁盘的容量是有限的。所以这个磁盘需要不时地清理掉记忆之中的琐碎片段,只保留主体部分,以此来腾出空间来安放新的事务。老者希望自己也能遵循这个原理,但是令老者无奈的是自己的大脑没有办法把那些痛苦的记忆完全清除,总是在它即将消失的时候,把它重新恢复出来。更加诡异的是,事情刚刚发生之后老者头脑一片空白,好像是在一个朦胧的梦中,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但是在过后的这些年里,那些事情的细节被不断的被回想起来,那段记忆由于这些细节的填充,被勾勒的更加清晰,这让老者更加的痛苦。
老者闭上眼睛又休憩的一会儿,才从躺椅上起身站了起来。老者围着躺椅转了一圈,环视了一边屋子,这才抬头去看即将落山的太阳。刺眼的阳光穿过敞开着的屋门照到老者红润的面孔上,老者下意识的伸出了手遮住眼睛。“睡了这么久!”老者低声自言自语。老者简单的整理一下酒瓶,就准备为自己准备晚饭。显然老者健康的身体只有规律的生活才能养成,这一点确实有些有些出乎意料,这么一个单身汉,多年独自生活,这些条件放在一起人们很容易联想到懒惰,颓废,以及乱成一团的生活。但是老者却有着规律的生活,合理的时间安排,只是偶尔允许自己多喝些酒享受一下,这也是为了暂时忘怀那些痛苦的往事。老者提起斧头把门前的白桦木桩劈成粗细均匀的细长木条,然后投到炉中引燃。炉火很旺,火苗不停的摇曳,老者凝视这炉火不由自主的出了神,思绪不知飘到了那个时空之中。火光忽闪忽闪,老者的脸也明明暗暗,有种莫名的神秘感。
等老者忙完一切,坐在餐桌前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老者打开了电灯,室内顿时一片通亮。老者围上白色的餐巾,端坐在餐桌上,双手合十祈祷之后才开始用餐。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呈现出一种经历过时光的打磨的模样,黑褐色的厚实松木桌椅,有些发霉的木质地板和墙壁,天花板,老化的电线…但屋子里却散发出一种好闻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过去的时光。这座房子是老者和他的爱人亲手建造的,他们砍到松木和白桦树用拖拉机运到城里,加工成形状规则的木料。从远方的上山开采质地坚硬的石头,然后费尽周折的沿着泥泞的林间小道运回到这里来。当那些石料和木料整整齐齐的码着堆满了院子里的草场地的时候,这对夫妇才决定开始动工。那是正直壮年,年轻力壮的他变成了木工,瓦工,泥匠,电工…妻子则成了建筑师,花匠,助手…开始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用到了建造他们未来的家上面。夫妇两人经常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讨论新家的设计到深夜,带着幸福在劳累中沉沉睡去。这些年老者虽然每年都修修补补,但是这座凝结着两人心血的家还是在岁月的流逝之中破败了下来,石头的地基上占满了厚厚的青苔,雨水冲刷使得木板开始腐朽。只有两人费尽心血挖出的水井还如当初一样完好,但是偶尔老者从井中提水时会捞上来一只蛤蟆。虽然房子看起来已经变得十分破败了,但是看到它的人都会被它独特而又优美的设计所吸引。外墙上松木拼接的缝隙,屋顶的坡度,窗户的位置和形状…都透着一种美感,让人想到广袤的林海和皑皑的白雪,出猎的爱斯基摩人…并一眼就能认定决定是出于大师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