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问题已经解决,龚明心里的忧虑也都放了下来。龚明买了一些日用品,还买了不少吃的,甚至买了一些价格昂贵的反季节水果,这些平时想吃又舍不得的今天放开了买,龚明决定等身上的钱花光了再回去。等龚明花光了身上的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去一家店面时,黑夜的幕布刚刚拉上,华灯初上,街面上的坑坑洼洼的水洼泛着明亮的光芒,随着水面晃动不停闪动,让龚明想起了“波光粼粼”这个成语,龚明沿着街道望去,黝黑的柏油路上只看到波光点点,好似星空浩瀚,苍穹无尽。
龚明回到来时已经很晚了,在工地大门口,龚明站在路灯下,借着路灯洒下的灯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全身上下。回来时路上并没有路灯,龚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牛仔裤裤腿上上几乎沾满了泥,一双蓝色的运动鞋看起来就像是被泥包裹了一遍,就连上身穿的黑色上衣也粘上了不少泥点。看到自己的模样,龚明自己都哑然失笑。龚明抬起头看到了路灯,成群的飞虫围着路灯在飞,不停地撞在路灯上被弹回去,过了一会却又撞了上去,似乎丝毫不在意碰撞时的疼痛。龚明心中顿时掀起了一阵巨大波澜,小小飞虫为追逐光明,尚还不惧苦痛,何况人呢?龚明想起自己儿时夏天坐在门前乘凉时,盯着屋檐下的昏暗的白炽灯,也是一群小小的飞虫围着灯不停的翻飞,不时地有小虫撞到灯泡上被弹了回去,但是那些小虫也是如这般痴迷不改地一次又一次撞上去。那时的龚明还曾嘲笑这些虫子的痴傻,不明白这些小虫为什么不怕疼痛的去飞向灯泡。而今龚明突然明白了,追逐光亮是他们的天性,小虫虽小,但也会感到疼痛,正是对光亮的追逐让它们不顾一切地扑向路灯,月亮,甚至是能使它们丧命灯烛!……龚明自问我们活着难道是就仅仅为了吃喝享乐吗?贪图安逸的而从不去去尝试,懒于努力而放弃追逐,那是多么耻辱的行为啊。龚明想到自己在这几天的忧愁之中,心里甚至出现过自杀的念头,龚明又想到自己把大把好时光都浪费掉了,迷上电脑后,自己曾梦想成为一个程序专家,自己为此还买了不少专业书籍,可是除了刚买回来是自己还翻看了几眼,后来就把它扔到一边去了。自己儿时想作一名文学家,年少时还痴迷唐诗,而今已经把所有的梦想都忘掉了,自己因为懒惰而不再去努力,因为懦弱而不敢去尝试。这些让龚明心中的羞愧喷涌而出,龚明从未这么鄙视过自己,也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龚明像个木桩一样呆呆地站着,泪水无声地滚滚而下。
龚明回到宿舍时,里面灯火通明,龚明走过窗前时就听到里面的喧哗声。龚明推开门看到几个****上身的男人正在里面正在玩牌,有几个是从其他宿舍跑来凑热闹的工人,看到进来的是龚明有人招呼了一声又都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牌局上。龚明走过去掏出一些吃食放在桌子上,招呼大家尝尝。龚明洗漱过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事实上龚明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忧,如果自己被发现了,那结果将是十分可怕的。但是让龚明感到坐立不安的是良心的审问,自己虽然是迫不得已,到毕竟是不道德的,自己这是在偷窃!龚明又想了想,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他要把盗取的钱还上!
同事们玩牌时不断大喊大叫,龚明尽管用被子蒙着头,但是仍然感觉吵杂的难受,久久无法入眠,便起身穿上拖鞋走出了宿舍。外面的风有些冷,吹到龚明脸上,让龚明精神一振。龚明信步向基坑走去,想去那里吹会风冷静一下。当龚明走到基坑边缘时,身后传来一声:“龚明!”。龚明转身看到工长正站在他的身后,眼睛直视着他。工长走到龚明面前,掏出烟盒,不由分说地塞给了龚明一支,自己也掏出一支点燃抽了两口又拿了下来。龚明也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那只,工长把手放在基坑边缘的栏杆上,对龚明说道:“龚明啊,你还很年轻,什么事都要想开点,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的情况我知道我今天和经理说了说拖欠了工资明天就会发给你的。”龚明这才明白工长的意思,心里顿时的一阵感动,自己在外面才感觉到会关心自己的人除了父母就很少有了,更别说关心自己的境地,并担心自己会想不开了。龚明明白工长找经理谈自己的工资时,肯定会是和经理大吵一顿,再一口河南话大吼“你他妈再不给人不发工资,老子带着人不干了,你爱怎么弄怎么弄。”龚明甚至都能想象出工长那时地表情,想象出那张晒得黝黑的脸上的怒容。龚明感到鼻尖一酸,忍了好久才忍了回去。工长见龚明不说话,又继续说:“你还年轻,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现在和我刚毕业时不一样了,建筑这行确实是不行了,挣不到钱了。我也想着去转行,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是吧?”龚明急忙开口澄清自己不是想不开。工长疑惑地看着龚明,说:“你这几天精神不好,人又太敏感,跟我年轻时候挺像,很容易钻死角。你平时从不大手大脚花钱,今天却反常地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就害怕你想不开了。”龚明终于忍不住了,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龚明把头扭向一边,他不想让工长看到。龚明说了个谎,说自己母亲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医药费也凑齐了,自己才买了这么多东西。龚明解释了好半天工长才相信龚明不是想不开,工长回去时走了几步又感到不放心,便又停了下来,回头对龚明说:“你还年轻,什么事都要看开点,你要没了,父母还能活得下去吗?”龚明流着泪地“嗯”了一声,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工长顿了顿才接着说:“我还有点钱,如果需要我可以先借你。”龚明开口回答了一句:“好!”再也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