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凡快步走到两人身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正色道:“拜见江先生。”
江凡慌忙躲开,“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可算是平辈之交,这个可不是该有的礼节。”
蒋小凡却坚决的行了一礼,方说明自己的来由,“我听何捕头说,先生您是位大夫,医术很好。”
江凡惊异,挑眉,“江凡不才,确实略通些医术。”
乔眠同样挑了挑眉,笑了。
何必这么多年来的八卦本性竟然从来没有变过。
蒋小凡抿紧嘴唇,“我自小便有向医之心,若先生不介意,我能拜您为师吗?”
“这……”
见江凡为难,乔眠解围道:“你要学医,你哥哥怎么说?”
蒋小凡犹豫了下,转头去看自家哥哥,只见蒋无衣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默无声,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咬了咬牙,还是说:“哥哥他知道我有学医之心,也知道江先生是位大夫。”
乔眠拢了拢帽子,露出半截脸蛋,用惯有的笑容劝导道:“蒋无衣虽然不会反对你的意愿,可你没有爹娘,你哥哥把你自小养大,你的前程还是该与他商量的,至少,他有权力知道。”
蒋小凡知道应该要与蒋无衣商量的,看着为难的江凡,犹疑再三。
“这样,等你跟你哥哥商量以后,等江先生的府邸医馆落成了以后,再来找她吧。”乔眠给了一个大大的台阶。
江凡亦附和道:“我虽从没有收徒之心,不过,若你当真要学医,你来我医馆做个小学徒,我教教你倒也未尝不可。”
江凡都开口了,蒋小凡唯有应下,然后走回摊子那儿。
他们两对视了一眼,蒋小凡就转开头,呐呐的说了些什么,蒋无衣默然无语,直接动手收拾摊档子不说话。
家家有都本难念的经,乔眠本来就不住在城里,更何况近几年都在北方,根本不晓得蒋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原本关系良好的兄妹两成这般模样。
江凡和乔眠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相携离开。
*
乔眠好几年没来秭归城了,去年年尾回来露过面,城中的人们惊讶的发现从前漂亮的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男人,而且他还没有婚约,还没嫁人!
人们有了这个发现,从此以后对待乔眠就更是热情了,乔眠难免会有些苦恼,今天活动,更是难得有走在大街上没被人骚扰的机会,还有个人能为他鞍前马后,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于是玩的很是开心。
等两人把街上几乎所有的食物都买过一边之后,腰围起码涨了两圈,吃不了兜着走的也不少,起码江凡两只手都腾不出地方再拿东西了。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回去的时候客栈大门还开着,只是客人已是零星了,夜间值班的小二见到江凡拿着这么多东西的时候赶紧上前帮忙,甚是同情的为她默哀,并且仰慕的看着乔眠的背影。
乔眠是直接回房的,他虽然玩的开心,可是走回来的路上早已经瞌睡连连,只怕一回房间就会直接倒下。
从前,但凡城里有活动,乔眠来过节时,几乎都是在钟家客栈过夜的,傍晚一来,钟霖就会为他准备一件上房,让乔眠晚上玩够了回来能有地方休息,可谓是准备周到。
江凡照旧洗漱了下,写了会儿字,待身上水汽彻底干了,外头夜色更深,这才熄灯睡觉。
窗的外面依旧灯火通明,丰年佳节,人们都极为开心,客栈位于闹市大街中,江凡住在三楼,仍隐隐听见外头纷杂的声音。
*
第二天天亮,乔大公子艰难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在床边坐着,赖了半刻钟才清醒过来。
可等他洗漱完去敲门找江凡时,江凡早就出去了。乔眠这才恍然想起江凡有早起练拳的习惯。
乔眠刚起床,脑袋还不甚清明,想了一会儿,决定下楼找到小二询问江凡去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江凡果然是去客栈后院练拳了,乔眠不愿意去找她,便在大堂显眼处坐着,懒洋洋的撑着自己的脑袋。
于是有小二上前来关心的问:“言公子可是哪儿不舒服,用过早膳没?”
乔眠无力微笑,困倦的说:“给我倒碗凉开水。”
虽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小二也只能乖乖的去给他倒了一壶凉水来。
没等乔眠啜完一杯水,江凡就跑了回来,进门便看到了百无聊赖的乔眠,连忙来认错,“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在,等了多久?”
“等的不久,就一会儿会儿。”乔眠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不过我饿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汤面吧。”
江凡不挑食,正好也到了该吃早饭的时间,便欣然应下。
初春的清晨是带着寒意的,两人并肩走出客栈。
乔眠严严实实的裹紧了披风,江凡却只着了一袭单袍,一眼扫去,两人倒像是活在两个不同季节的人,引得路人注目。
乔眠意识到这一点,不禁莞尔,握紧了自己寒凉的手,“我回来以后,还没来吃过这家面呢,也不知道那家档子还在不在。”
江凡一脸疑惑,“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吧?若真想念,怎么一直不去吃?”
乔眠摇头,一脸可惜,“不是第一次了,却是第一次这么早走在大街上。江先生不知道,那家面档每天只卖一百碗,卖完了就收摊,我天亮从谷中过来后,这摊子就该收了,哪里吃得了……更何况,我这一个冬天基本都是睡过去的,没出过两次门。”
江凡眨眨眼,“睡过去的?”
乔眠一脸羞愧,“到了冬天我就是不爱动腾,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我一直都这样,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的话,我是不会从床上起来的。用我师傅的话来形容,我就是条冬眠的蛇。”
江凡下意识皱眉。
她还在想些什么,乔眠远远的看到了位于早市角落那家摊档,有些雀跃,“好了好了,到了,没想到这档子还开着。我晚起了不少,还以为档子该收了。”
时间不过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半个头,集市上走着的人多半是忙碌着摆摊子的人。而乔眠说的那家一档,已经坐上了好几个人,香喷喷的吃着面条。
两人匆匆的走了过去,档子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还是空着,乔眠捏了捏她的手,“你去叫两碗牛肉面。”
然后拉了拉斗篷和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坐了进去。
江凡黑线,看了看坐着吃面的客人们,注意力都在自己的面上,满足而愉快的吃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多了两个人在旁边。档子的老板是个中年的男人,衣着整齐,虽然做的是吃食的活,整个人却都不见油腻,手上,衣服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江凡走了几步,到那人身旁,“老板还请来两碗牛肉面,在里面的桌子。”
黎老板忙碌着切弄食材,抬起眼来看江凡一眼,淡淡的,却一眼就看出来江凡是个新来的,于是轻声说:“一碗牛肉面半钱银子,两碗一钱,要的话把钱放下,去坐着,一会儿就好。”
然而江凡始终是那个对银子没有具体概念的人,不知道这老板说的价格足以在别的地方吃上十碗牛肉面,她放下二钱银子,然后坐回乔眠身边。
江凡是个特别的人,这个毋庸置疑。
特别的人,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黎老板手上的动作不由的慢了几分,分了一些注意力去关注江凡,于是留意到坐在江凡对面的斗篷人,他背对着自己,可是仍旧有着熟悉的感觉。
秭归城中,人数不过万人,有几个特殊的,有几个相貌上乘的,而江凡这般人物,又陌生,又扎眼,只要知道近日城里出现了什么特别的新来的人物,再联想起前几日的八卦事迹,其实不难推论出江凡对面的人的身份。
黎老板眯着眼,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显然,黎老板想的没错,他亲自把牛肉面捧了过去时,果然便见到了那人在帽子底下对他露出那一如既往的灿烂笑颜,然后对他说:“黎叔早上好。”
黎老板虽然猜出来了,这依然是一个小惊喜,他不由的抖了抖手,急忙放下面碗,也露出笑容喊了声,“小眠儿。”
旁边还有人,乔眠只能低声说:“实在想念黎叔的面,过完冬便寻了个时间来了,黎叔想我了吧?”
黎老板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就是拍了拍乔眠的帽子,有些感慨的说:“长大了,身量也高了,险些没认出来。”
乔眠吐了吐舌头,一副小儿情态,仿佛天真开朗,眼中一片清亮,全然不带江凡所认知的沉稳抑郁。
客人多,黎老板没空多唠嗑,而乔眠转眼又成了江凡认识的乔眠,明淡若秋水,却全然看不透他眼底藏着些什么。
乔眠拿了筷子,招呼着江凡,“快吃吧,这面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