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夺取了属于自己的皇权后,迎来了第一个对他来说有着非常意义的年终袷祭活动。汪俊去职后,礼部尚书是席书。席书(1461—1527),SC潼川州遂N县吉祥乡人,在“大礼议”之争中,是较早站到嘉靖皇帝行列中的人,在朝廷官员大换血的动荡中,仅仅四个月时间,他就由右副佥都御史升到了礼部尚书的高位。
早朝,席书出班奏道:“一年最大的太庙袷祭活动就要到了,今年的袷祭主持人礼部已经筛选了数人,请皇上核准。”
太监将奏折传给嘉靖皇帝。嘉靖皇帝浏览了一下,道:“就由益端王朱祐槟担任吧。”
席书:“遵旨。”
益端王朱祐槟,明宪宗朱见深第六子,王府在建昌府(今JX省FZ市生性俭约,爱读书史,亲民重士,无所侵扰。是当时血缘最近,年龄最长,社会影响最好的亲王。
袷祭这天,嘉靖皇帝亲自撰写了祭文,向列祖列宗述说了三年来朝廷发生的事情,和自己忍受的委屈,表达了自己要中兴大明,请列祖列宗保佑自己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心愿。
然而,与嘉靖皇帝的愿望相反,从进入嘉靖四(1525)年起,京城周边地区一连几个月没下一滴雨,致使百姓无法耕种。张氏姐弟趁机散布谣言,说嘉靖皇帝是灾星,他一日不去,国家就一日不能风调雨顺。弄得群臣都用异样的目光在看嘉靖皇帝,让嘉靖皇帝心里很烦也很乱。
邵元节对嘉靖说:“皇上乃真龙天子,这点小事,求场大雨也就是了。”
嘉靖皇帝对邵元节早已敬若神灵,闻言大喜:“请道长教朕,如何才能求得大雨。”
邵元节:“皇上拔120名军士,布成八卦宫,卦宫中央搭三丈高台。皇上率群臣向天焚表敬香祈祷,然后臣自登台代替皇上求雨可也。”
嘉靖皇帝依奏,拔120名军士,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的八卦方位,以6名军士排阳爻,4名军士排阴爻,布成了卦宫,卦宫中央搭起了一座高台。首先由嘉靖皇帝率群臣焚表祈祷,然后由邵元节登台求雨。初,艳阳高照。一个时辰,乌云四合。又一个小时,大雨如注。整整下了两个时辰,干涸的河床、沟壑全都成了一片汪洋。百姓欢声雷动,无不称颂嘉靖皇帝乃真龙天子。
却说嘉靖皇帝在朝中事事称心,回到后宫看到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针扎一样难受。如果自己不是独子,母亲就不会进宫跟着饱受折磨。如果自己还有兄弟能够继承兴王爵位,父亲就不会成为孤坟野鬼。
兴王朱祐杬身为王爷,终生未纳一妾,与蒋氏相守了一生,可见他们是多么的恩爱。所以,蒋氏虽然人在京城,心却在安陆府,记挂着地下的丈夫和孩子。虽然经常为他们化钱,但总担心路途遥远,他们收不到,从而在地下受折磨。因此,她常常从噩梦惊醒,惊魂甫定地叫着:我要回安陆府,我要给王爷化钱,我给女儿盖房子。
道教是中华本土文化。几千年来,中国人一直相信生死轮回,天地间有鬼神之说。不仅婚丧嫁娶要看皇历选日子,就连出行盖房子,也要择期看风水。嘉靖皇帝从小就笃信道教,身边又有一个神奇的道人邵元节,所以,不仅仅是蒋氏牵挂着地下的丈夫和女儿,就是嘉靖皇帝也觉得把父亲扔在数千里之外不闻不问,父亲肯定不能原谅自己。为了安慰母亲,也为了尽自己的一分孝心,嘉靖皇帝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把父亲的坟墓迁到皇陵园(今BJ十三陵)来,牌位进太庙,享受祭祀。
张太后是孝宗皇帝的正妻、武宗皇帝的母亲,他们均是崩帝而不是废帝。所以,张太后的后位——后宫之主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嘉靖皇帝想将自己父亲的坟墓迁到皇陵园里来,就必须通知张太后。
张太后听了,发出几声怪笑:“你就做梦去吧!”
嘉靖皇帝是晚辈,虽然两人在心里相互敌视,但表面上却必须对她尊重。于是,他平静地反问:“为什么?”
张太后:“皇陵园是大明诸帝的陵寝之地,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嘉靖皇帝的身世还原后,在张太后面前就不再自称“儿臣”,而是“侄臣”,听了张太后的话,便道:“太后不要忘了,侄臣的父亲是恭睿献皇帝。”
张太后极其轻蔑:“那是你自己胡咧咧的,你老子根本不是什么皇帝,而是一个王爷。而大明的王爷则多得去了。”
嘉靖皇帝:“太后,请你对侄臣的父亲放尊重些。谥封的皇帝也是皇帝。”
张太后:“哀家说他不是,他就不是。你想把你老子的坟墓迁到皇陵园里,是为鱼目混珠。”
嘉靖皇帝终于忍无可忍,情绪变得冲动起来:“太后,侄臣是大明的皇帝。大明的皇帝,做事不需要通过任何人,包括您,太后。”
张太后恼羞成怒:“放屁,哀家是后宫之主,皇家的家务事,全凭哀家一句话。谁要敢僭越行事,他就试试看!”
此时的嘉靖皇帝,当然不会屈从张太后的威胁。第二天,他就把生父朱祐杬的陵墓准备迁到皇陵园来的事情正式在金銮殿上提出,当然,他不是为了征求群臣的意见,而是因为迁陵、建陵的工程巨大,他必须要做一些具体安排。
工部尚书赵璜,心里充满了疑虑:事情一旦敲定,具体实施肯定会由工部全程负责。皇陵园乃大明诸帝的陵寝之地,嘉靖皇帝要把他父亲的坟墓迁到里面去,只要张太后认可,那就肯定行。毕竟谥封的皇帝也是皇帝嘛!张太后不认可,那就肯定不行。因为朱祐杬怎么说也只是一个王爷,而大明的王爷实在太多了,如果都这么干,皇陵园岂不就成了乱坟岗子?
以前,群臣没有把嘉靖皇帝的生母蒋氏当回事,把张太后直呼为太后。嘉靖皇帝夺取皇权还原身世后,群臣不能再把蒋氏不当事,再称呼她们,就要以“章圣皇太后”和“孝皇皇太后”加以区分。赵璜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恭睿献太上皇要迁陵的事情,孝皇皇太后知道此事吗?”
嘉靖皇帝:“这是朕的家事,不要你操心。”
赵璜:“孝皇皇太后是皇室尊长,这迁陵之事……”
嘉靖皇帝不高兴了:“住口!朕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清吗?”
赵璜一缩脖子:“臣遵旨。”
张太后听说嘉靖皇帝已经把迁陵之事正式提到了工作日程上,凤威大发:“皇陵之地决不是滥竽充数的乱坟岗子。哀家是皇室尊长,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论是主谋还是协从,哀家都有权代表朱氏的列祖列宗,诛此逆贼!”
对于嘉靖皇帝来说,张太后是什么态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第二天,他吩咐工部尚书赵璜:“赵爱卿,朕令你在皇陵园里选一陵址,修建恭穆献皇帝陵墓。”
张太后的背后是“张氏二虎”,“张氏二虎”是什么人,朝中无人不知。既然张太后放出了狠话,大家还是有所顾忌的。赵璜听了嘉靖皇帝的话,就出班奏道:“皇上,恭穆献皇帝不过是一个谥封的帝号,微臣以为将恭穆献皇帝陵墓迁到皇陵园里有所不妥。”
嘉靖皇帝冷冷地看着赵璜:“皇陵园里安葬的都是朕的祖先,朕把自己父皇的陵墓迁到这里来,有什么错?难道你们的祖坟里还规定了什么样的子孙能够安葬到祖坟里,什么样的子孙不能安葬到祖坟里吗?此乃朕的家事,你们没有权利过问,请你们都好自为之好不好!”
赵璜:“皇上,恭穆献皇帝陵墓北迁本来跟臣下没有关系,但臣有话却不能不说。臣以为恭穆献皇帝陵墓不易北迁有三:一、先皇体魄所安,不宜轻犯;二、山川灵秀所萃,不可轻泄;三、国家根本所在,不可轻动。伏望皇上明察。”
嘉靖皇帝:“好啦,朕已经说过,朕的家事不要你们管,你们也不要以任何理由来插手,否则朕就以欺君犯上之罪论处了。”
马理自从江彬逞强势,他携家出逃,其后虽一再向张太后表示忠心,却一直不受张太后重用。而为了向张太后表忠心,他屡次跟嘉靖皇帝作对,尽管他处于协从的位置,嘉靖皇帝没有把他怎么样,群臣很多人一升再升,但他却一直没挪窝。因此,他觉得在嘉靖皇帝手下也混不出个什么名堂来了,这次张太后又向嘉靖皇帝宣战,手下已无大将,他便充当起了先锋。这时见赵璜被嘉靖皇帝斥责的不敢吱声了,他便出班奏道:“皇上,微臣以为迁陵之事实为不妥。皇陵乃是历朝皇帝的陵寝所在地,虽为朱氏的祖坟,但并不是所有的朱家子孙都能安葬在那里的。”
嘉靖皇帝冷冷地说:“听你的口气,好像朕的父皇没有资格安葬到皇陵园去?”
马理:“皇上,太祖的子孙繁衍昌盛,一百多年下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有皇上这种想法,那还得了呀!”
嘉靖皇帝气懵了:“你把朕的父皇与其他庸俗之辈相提并论!”
马理说:“皇上就是打死微臣,微臣也不能同意将恭穆献皇帝的陵墓迁到皇陵园里去。”
为了打击张太后的嚣张气焰,嘉靖皇帝决心杀鸡儆猴。他冷笑一声:“马理,几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不就是想做一个忠臣吗!那朕今天就成全你这个忠义之名吧!”说完大吼:“来人,将这个无父无君的贼子立即杖毙。”
一个锦衣卫冲上殿来,对着马理的脑袋就是一棍,可怜马理吃饱了撑得慌,没事了想管别人的淡闲事,竟落了个脑袋万朵桃花开的下场。
给事中张原道:“皇上勤于朝政,君臣同心,天下稳定,四海升平。此时正该励精图治推向盛世,何故硬要迁陵!”
嘉靖皇帝已经怒气攻心,他盯着张原:“张原,你不是想做第二个马理吧?”
张原:“如果皇上听不进不同意见,张原情愿做第二个马理。”
嘉靖皇帝:“好,朕也成全你!”
于是,又一个锦衣卫冲了进来,当场打死了张原。
张太后听说嘉靖皇帝又在大发淫威,立即冲上金銮殿,大骂:“朱厚熜,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子,你想把你那个老子弄到皇陵园里滥竽充数,痴心妄想。你今天要是不收回你的旨意,哀家就撞死在金銮殿上,看朱家的子孙怎样将你乱刀分尸!”说着就向龙案撞去。
嘉靖皇帝慌了,急忙令人将其架住。张太后见自己求死不能,就转向众大臣:“今天哀家就站在这里诏告天下,朱厚熜小儿手段歹毒,随时随地都会加害哀家。若哀家发生不测,不管何种原因,都必是这个逆子所害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