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蓝臻带着从南方一座供奉白泽的神庙中取到的白泽指骨,回到了他曾经开过的酒馆,碰到了采购食材赶着马车回来的顾辞。
他愣了一下,但感受到里面的魔气,还是迈开脚步,刚在椅子上坐下,抬头便看见了拿着茶壶走过来的,已经是凡间中年女性模样的虞婷。
两个人都愣住了,虞婷率先反应过来,把茶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给他倒上一杯热茶,轻声道:“喝杯茶吧。”
说着,坐在了他对面。
顾辞看着两个人认识,就没去打扰,给旁边几桌上了酒水之后就去了后堂。
虞婷发觉他盯着自己的灰白相间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人间久了,总要扮的像个凡人。”
蓝臻尴尬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虞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着起身去后堂,蓝臻看着她神似故人的身影和有些无措的神色,忽然开口道:“抱歉。”帮修罗骗了你。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但是虞婷是懂得的,她温婉地浅笑,摇头:“没事,我不怪你们。”
“嗯。”蓝臻低下头,端起她给倒的茶,品了一口,没有再说话。
虞婷看了一眼他手里一直拿着的指骨,上面氤氲着白泽浓重的神息,问道:“你离开这里,是去寻白泽神迹了?”
蓝臻点点头,看着手中之物,道:“我原以为找不到的,没想到在人间居然找到了白泽为了保护凡人留下的一截指骨,看上面神息浓郁,我觉得,白泽并没有羽化。”
“白泽……”虞婷欲言又止,蓝臻道:“是有关白泽神君的事情吗?你不方便说就不必说。”
“不是不方便,只是……”虞婷犹豫地道:“白泽神君,的确没有羽化,就在去年,不,按神界的日子算是昨天,我还见过他。”
“你说什么?!”蓝臻一惊,忙问道:“他来了人界?”
虞婷道:“一开始我也很震惊,白泽神君竟然没有羽化,后来就是疑惑,他既然躲起来十几万年,如果为何偏偏要现身,又为何要来人界?”
“他没有说什么,连离得最近的离海他也没有去,我也不清楚他为何会来这里。不过……”虞婷盯着他,凑近了低声说道:“他好像是从魔界来的,身上依稀能看得出几分魔气。”
“如果白泽神君一直都在魔界的话,修罗为什么要派你去找他呢?就单单是不想让我再见到你吗?”
蓝臻摇头否定了她,道:“公主并不知道白泽没有羽化,她临行前吩咐的是,让我去找白虎玄武两位神君的转世或者白泽神君羽化之后遗留的神迹,只是没想到……”
“我要回魔界找公主复命,就先告辞了。”
“慢走。”
虞婷看着他的背影,凝眉深思,修罗找白泽神迹或白虎玄武的转世是为了什么,为了取得他们的帮助吗?让帝临帮她岂不是更好?若白泽真的是一直藏在魔界,那修罗为何从来没有见过他?若是白泽决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蓝臻如何能轻易地从人间找到白泽的神迹?
她揉揉眉心,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疑惑,抬步走进后堂,让顾辞出来干活。
傍晚打烊的时候,顾辞问明显心不在焉的虞婷:“姑姑您怎么了?今天来的那个人,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虞婷不答反问:“在你眼里,或者说,在凡人眼中,神魔仙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顾辞道:“大概就是,神仙高高在上,不可亵渎,魔鬼阴险狡诈,面目狰狞,人间都是这么传的,世人听多了就信了。”
“阿辞,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份吗?”
“回姑姑,不曾。”
虞婷关上店门然后坐下来,给自己倒杯酒,呷了一口,叹道:“我是虞婷,神族,天帝释渊的女儿。”
没有去看顾辞脸上惊诧的表情,虞婷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叛出神界吗?”
“我出生到现在,六万多年,人间沧海桑田我早已看遍,那些仙法道术我习的虽不特别精通却也是六界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出去赴宴论道谁不叫我一声虞婷公主,即使有人对我不满甚至是怨恨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挑衅,我就那样,在帝父身边,在神界,过了这么久。久到,我习惯了那种娇纵放肆,把那当成了习惯。”
“我杀了许多神魔仙鬼,听话的不听话的,得罪神界的没有得罪神界的,行善的或是为恶的。我原以为我做这些都是对的,直到修罗设局,让我对帝父生了二心。”
“其实我早就觉得帝父命我做的事情不对劲,可我从来没有想过那究竟是对是错,那些人究竟该不该杀,直到修罗把帝父的用心搬到台面上来,我才不得不承认。帝父,从来没有真正疼爱过我,他对我的宠爱,都是有目的的。”
“我最后一个任务是去杀修罗,你知道吗?她是我们年轻一辈里最强的那个人,帝父不会不知道我打不过她,他既让我来杀修罗,就是想让我死在修罗手里,借着这个理由对魔界发难罢了。”虞婷哽咽,眼眶通红:“六万年啊……我为他,为了神界,单枪匹马拼杀了六万年,最后的利用价值竟然是我的死。或许我六万年前投生在神界,就是错的吧。”
顾辞抿唇,眼中似有不忍,从后堂拿过薄被给虞婷盖在腿上,坐在她对面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虞婷回过神,喝下最后一口酒,叹道:“自从我叛出神界开始,就没有过好消息,最坏的消息也不过就是神魔之战罢了,没事的。”
“至于刚刚那人带来的消息……”虞婷抬头看了顾辞一眼,淡道:“对大多数人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