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城。
安静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小小的月牙,无数颗或明或暗的星星散布在夜空之中,大地之上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些寒意,神木那大大的叶片上也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四下无人的屋顶之上,三个人静静的站着,并不言语,两双蓝色的眼睛空洞的看着眼前灯火已暗的街市。而那剩下的一双,那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却若有所思的望着夜空。
透过夜幕看去,三人正是边泽之国的来客。
我喜欢看月亮。
我可能是祖国唯一一个喜欢月亮的人吧。
或许,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拥有喜欢这种情感的人吧——如果我能够称之为一个人的话。
我愿意相信我是一个人,我有着和他们一样的身体,有手有脚,有着均匀的呼吸,有着能感受喜悦和痛苦的心。
在我第一次看见月亮的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无法描述的喜悦之情,就好像是天生就刻在我的脑海中一样。
而当那位创造我的父亲死去的时候,我知道,那种寂静叫做痛苦,因为我知道,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谁会把我当作一个真正的人。
出生以来,我的胸口便写着我的名字——W-00。
他们却给了我新的名字——WAR-00。
他们将我放在冰冷的试验台上,他们视我为瑰宝,将我拆开,一点一点的拆开,哪怕连小到看不见的螺钉也不愿放过。
我清醒的看着,看着自己那一块块的偃金皮肤被揭开(以W-00创造者姓氏命名的一种接近于完美的合金),看着自己体内那些复杂而美妙的构造,我的“骨骼”,我的“脉络”被一一的拿走,我好奇的发现,我和一般的人类并不一样。
后来,我便有了无数个兄弟。
在我还沉浸在快乐之中时,渐渐的我发现,他们也许真的不是人,而是他们口中的进化者。
他们有着和我相似的名字,却和我大不相同了,他们甚至连人类的模样都舍弃了。
也不能和我一样,喜欢月亮。
起初我还期待着他们会喜欢上太阳,喜欢上星星,又或者是喜欢上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可是他们并没有,他们什么都不喜欢。
他们,也什么都不讨厌。
但是我并不因此而讨厌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只是忘了,忘了那些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就和现在的我一样,我也开始慢慢的忘了。
自从他们将我再一次一点点的拼装起来后,我的身体里面多了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
而我却丢失了很多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也不知什么是危险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兵器不该有的感情。兵器需要知道的,仅仅是目标在哪儿,然后摧毁它。
唯一,唯一值得我骄傲的,我知道我喜欢着天空中的月亮,虽然我知道它只是一块遥远而巨大的石头,但是我知道我真的喜欢她,我喜欢她的一切,喜欢她所在的夜空,喜欢她周围的小星星,喜欢她的阴晴圆缺,喜欢她那皎洁的月光。
我有时候会想,我那些忘却了感情的兄弟们为什么而活着,我甚至一个个的问过他们。
他们都是这样回复我的——我并不是活着,因为我没有称之为生命的东西。
后来我便不再问了,我只是可伶他们,就像可伶我自己一样。
我尝试过无数次抛下生命的尝试。
我曾试着扯断我的身体,可是它却纹丝不动,我曾去过地心,来到这世界最热的地方,可我的身体不曾融化,我曾飞向万丈高空纵身一跃,却只是砸碎了一个山峰。我试过寒冷,我试过雷霆,我试过利刃,我试过无数我能想到的东西。
可我依旧活着,连一道微小的伤痕都不曾留下。
就像我在祖国的一个别名一样——永恒号。
永恒不灭。
我有时候会有些责怪我的父亲,他用了世界上最好的材料创造了这样一个永远无法死去的我,却没有留下来告诉我,接下来无穷无尽的岁月中我该干些什么。
不过还好的是,这样的问题我已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经常的问自己了,我已经慢慢的习惯了不去思考了,习惯了作为一把兵器。
就像现在一样,我要离开这里了,我可以不用像以前一样看一个晚上的月亮了。
对了,我父亲留给我的名字我还一直记得。
WILL-00,父亲告诉我,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他希望我能拥有我自己的意志,从零开始,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一切,就像每一个人一样,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能要对不起父亲大人了,我已经很疲倦了,不想再找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WAR-00这个名字,毕竟这个名字让我知道,至少可以去干些什么。
就像,我知道明天要干什么一样。
神木城,落叶区,幽静的凝香阁中。
夜深无眠,一袭青衣的汤蒙在窗前,也看着天空中那轮小小的月牙,她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黑纱,就像在轻抚心爱之人的脸庞一般。
时间转眼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锐居然已经去世两个月了。
汤蒙呆呆地看着那轮月亮,仿佛月光中有她熟悉地影子一般。忽然,在那月光之下一点黑影慢慢的放大,汤蒙暗想,想必是黑鸦大人有要是相商,收起那相思的目光,将黑纱重新绑在手臂之上。
不等黑鸦落到窗口,门外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咚咚”两声,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在下火鹤,与黑鸦大人冒昧深夜来访,还请汤蒙姑娘见谅。”只听得是火鹤的声音,只不过却不似以前的欢快之感,倒有一些冰冷之感。
汤蒙也不多想,赶紧下楼迎接。
两人见面,黑鸦也是落到了火鹤的肩头。不等汤蒙询问他们深夜来访为何缘由,黑鸦先开口了。
“计划有变,特此前来相告。”
汤蒙默默的点了点头,等着黑鸦继续说下去。
黑鸦语气甚是平淡:“你获胜之后所要许下的愿望有所变更。”
汤蒙一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从黑鸦身上她察觉不到什么,可隐隐间,眼前这位向来处事圆滑不露声色的火鹤散发着瘆人的气息。
黑鸦忽然甚是严肃起来:“这段时间,我们两人不会在待在神木城,日后希望你务必一路取胜,获得头名。到时候你要向万象大人提出杀掉罗易的要求。另外,从现在起,任何战之国之人的命令你都不用相信。”
汤蒙眉头一皱,显然这样的要求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看来战之国出了什么大事,问题已经严重到无法进行之前的计划。不等她细想,火鹤面沉似水的开口道:“汤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聪明人,此中利害我便不再嘱咐了。”
火鹤继续说道:“关于耀武会,我还是希望汤蒙姑娘格外小心,就算你是龙纹者,继承了你祖上的力量,边泽之国那个叫做WAR-00的进化者你格外小心!”
汤蒙默默的点头,此次耀武会关系到竹之国的存亡,其中利害自然不必他们继续强调,而她也是一个自负之人,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她自然知道,而那希木国的龙清便是一位。
火鹤与黑鸦也不多说一句,转身便走,霎时间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夜色再一次宁静下来,汤蒙若有所思的回到楼上。月色依旧,火鹤和黑鸦两人好似没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