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征兆,伊风突然感觉到紧张,感觉到害怕,感觉到压抑,仿佛失去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当他拨开人群时,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眼前的地面上,有一个女孩一个人躺着,脸色苍白,就像是一张白纸,身体早已不动。没错,她就是孟依琳。
好好的,她怎么会突然昏迷过去哪?伊风不敢接着往下想。
“孟依琳。”伊风心痛,钻心的痛,朝着孟依琳扑去。此时此刻,伊风感觉到天塌地陷,水淹火烧,仿佛这个世界都瞬间黑暗下来了,天地之间只剩下眼前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她成了世界的唯一,而世界却在走向终结。
“不会的,不会的。”伊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疯狂地喊着。如果真是这样,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孟依琳,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啊!”伊风名字里有个yi音,孟依琳名字里也有个yi音。伊与依同音,孟依琳以前还开玩笑说他们三百年前是一家呐。
“你快给我醒过来啊!”
……
满脸伤心,痛苦得快要昏厥过去的伊风模模糊糊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孟依琳已经被送进重急抢救室抢救三个多小时了,但是那门口的红灯却一直亮着。瘫坐在门口的伊风泪流满面,感觉千万蚂蚁在噬心。那红灯还在亮着,越来越娇艳,仿佛不再是灯,而是一滴又一滴的鲜血在哭泣,在悲恸,在呐喊,在崩溃,越来越多,越来越红……
伊风已经用孟依琳的手机通知孟依琳的父亲了。很快,他就来了。
“都是我的错。”伊风焦急,懊悔,不停地埋怨自己。可是,有些事情错了,就不能再重来。
“伊风,琳琳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孟依琳的父亲拉着伊风的手,失声问道,要知道,孟依琳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孟依琳的母亲走的早,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可是他又经常忙于事业,到如今孟依琳出事了,他才发现自己对孟依琳的关怀远远不够。他才开始后悔,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而伊风根本没有理会孟依琳的父亲,只是一味地埋头谴责自己。
这可能就是生活的一个小小的缩影与折射。生活中,我们太多的人都是远视眼,只顾自己看向前方未知的美好,却看不见眼下所拥有的幸福。殊不知,在憧憬未来,追逐远方时,身边的一切也在慢慢变淡,包括幸福。但又有几人能够回到原点,站在最初出发的地方,看自己踏过的路。只有当身边的一切也变得像远方一样虚无缥缈时,才会猛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可怜。可惜岁月不能再重来,越想越自责,越自责越想。心重身又怎会轻?执念,永远无法释怀,最后徒留伤悲,独自哭泣。
就像孟依琳的父亲,最初开始创业是为了给孟依琳母亲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孟依琳的母亲却离开了。接着是想给孟依琳一个富裕的环境,可是钱越挣越多,自己陪孟依琳的时间越来越少,自己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在沼泽中越陷越深。长时间后得到的东西,多半已经不是自己当初想要的了。
许久许久,仿佛远古走到了今天一样漫长。那盏红得滴血的灯终于熄灭了。但是灯的熄灭却又给人们带来的是更多的不安与害怕。亮起来尚存希望,而熄灭却有可能带来的是噩梦。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侥幸能够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眼前的那扇门后面是冷还是热。心中的美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当期盼真正来到人们的面前,人们反而会颤抖,隐隐约约想要逃避;会踌躇,似似乎乎患得患失。
门开了,反而没有一丝勇气直面医生,甚至连冲进去看看孟依琳的勇气都没有。只因为他们不愿意看见最糟糕的一幕。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也是很疲惫。
“我是。”孟依琳的父亲眼中仍旧流淌着泪花。
“病人现在需要静养,估计要一段时间后才会醒来。你们现在跟我来一下。”医生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仿佛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没事,孟依琳没事。这是伊风和孟依琳的父亲的第一反应。泪水哗哗而下,喜极而泣吧!倘若孟依琳有什么事,他们真的会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是,是,医生。”孟依琳的父亲感激地跟着医生离开。而伊风则是迅速冲进病房,陪伴孟依琳。
病房里,孟依琳依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唯有机械设备和心跳一样,保持着同一频率,叮叮作响。
伊风注视着孟依琳,慢慢地回想起从偶遇她到现在相识相知,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节又一节就像放幻灯片一样在伊风的脑海里不断循环,交织。不知为何,伊风噗地一声直接笑出来。这是独属两人的美好时光,和孟依琳在一起,伊风真的很开心。但与此同时,苏幻儿的地位也是无可替代。孟依琳和苏幻儿都是那样优秀的女孩,在伊风心中都占着重要地位。
伊风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以前都是在自欺欺人。自己总骗自己说孟依琳是知己,苏幻儿是情侣,但是到刚刚,差点失去孟依琳的时候,伊风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已经早早地喜欢上孟依琳了。两者,伊风都不愿意舍弃,因为都重要。
就连伊风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没有方向的路,任何选择都是对的,步步前进,只要不站在原地,所有的移动都是成功。
伊风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摸向孟依琳的额头,仿佛这里是一个可以让他安静下来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孟依琳,伊风突然觉得要是永远这样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医生办公室里,孟依琳的父亲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从刚刚的问话中恢复过来。而医生看到孟依琳父亲这个样子,也懂了七八分。要知道,他只是问了一句,“你知道血癌吗?”
血癌,仅仅一个词,孟依琳的父亲就知道所有事了。本来稍微高兴的心,还是敌不过医生的一言诊断。他心痛,比伊风痛千万倍,哪怕就是要他承受万蚁噬心,也不会有这么痛。这种痛,痛在心里,痛在骨头里,痛在每一个角落,剔骨剜肉去筋扒皮。对于它,反而没有任何办法排遣,即使只是一丝丝,一缕缕。越想会越痛,越痛,越痛……
孟依琳的父亲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坚强的人,水来他能游过去,山来他能爬过去,永远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可是十九年前,那件事让他第一次有了痛,有了羁绊,一种无可奈何的痛。尽管十九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掩埋它,忘却它。可是他发现,他不能,他永远不能。只要一安静下来,那种心痛就会来临。白天像机器一样埋头工作中,夜里依旧会猛然惊醒,一身大汗,惊恐像小孩子一样哭泣。
只是,可惜,再怎样掩埋,只要有一丝踪迹,哪怕是捕风捉影,它还是会以最快的速度,遁回红尘,占据大脑。如今,十九年前的那一幕即将再次上演,而且更加地痛。面对它,孟依琳的父亲,这个在商业上叱诧风云的人物,只有深深的无力感,疲倦感。他恨啊!恨天恨地更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残忍,为什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