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外边的雪已经积得很深,单车的车轮在地上一直打滑,在学校小桥的下坡路中刹不住车子,直往一对牵手而行的情侣中间冲去。男生闪得迅速,我也立刻跳下车子,单车便整个压在女生身上。
女生惊怪地大呼喊痛,男生愤恼地作出殴人状。
“你这家伙,怎么骑车的?欠揍啊?!”
“下雪天路滑的,谁让你们还并排站在危险地带?”
“你……”
“吵什么吵?有空吵还不如把我送到医务室去包扎一下,我膝盖流血了啦。”女生对男生吼道。
男生收了欲挥出的拳头,伸手去扶女生。我推开他,扶起女生背到背上,送去医务室。
我的原则是不道歉,但做错了事一定负责任。
到了校医务室,门关着,大概是校医今天请假。我正准备带女生去外边的医院包扎伤口时校长出现在医务室门前,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他正是上次在车站给我点烟的那个女孩。
“你们看病么?”校长问。
“是的,校长,这家伙骑车太莽撞,把我女朋友的膝盖给撞伤了。”男生忙在一边告状。
我也懒得争辩。
校长身边的女孩伸手微笑地跟我打招呼,说:“我们又见面了啊,同学。”
我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类的笑容会如此干净透彻,就跟这冬天的白雪一样清逸而优雅。
“怎么?你们认识啊?”校长问她。
“不,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但她像猫一样让我印象深刻呢。”
“谁是猫啊?”我瞪了她一眼。
“……呃,那么我介绍一下吧,由于张校医昨天辞职了,所以……这位是新来的校医牧校医,虽然年纪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但却是卡罗琳斯卡医学院毕业的高才生……还有……”校长还
捏着嗓子特别强调:“咳……牧校医是男的。”
校医?男校医?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竟然是男生?!还卡罗琳斯卡?匪夷所思!
“喂,你真是男的?”
“哈,千真万确,我是具有正常生育功能的男性。”他的语气听起来却仿佛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那么不用客气,叫我亚希就好了。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是心态还很年轻呐,所以以后大家都可以成为朋友呢。”
“……废话少说,救伤要紧。”
他很快就替女生包扎好了伤口,还不忘叮嘱别让伤口浸水之类的后续料理事宜。
我也正准备去上课时他突然拉住我,说:“等等。”
然后拿来一支药膏就准备往我脸上抹。
“干嘛?”我莫名其妙地躲开头。
“别动,扎过耳钉的地方有些溃烂呢。”
我摸了摸耳垂,因为蛮力扯下了那个十字挂坠,所以把耳洞给扯破了。彦正和那耳坠一样,不会因为丢弃了就从此从我的生命消失掉,而是化成了这伤口,一寸寸地溃烂出来,疼得厉害。
他在我耳朵上抹了一些红霉素软膏,然后把那支药膏给我,说:“平时清洁的时候用棉棒蘸双氧水涂擦耳钉周围,之后再涂抹红霉素软膏……还有少打耳洞,耳朵的软骨很容易弄伤,弄伤就麻烦了。”
“……呃,好。”
“那么为了表示感谢你是不是应该回报些什么?”
“……我根本不打算感激你,伤口烂掉也无所谓,而且这也是你校医的分内之事吧?”
“怎么能无所谓呢?一个女孩子要是破相了的话会很可怜的。”
他一眼就看得出我是女孩,我觉得这家伙更像是个“腹黑”。
“不要那么小气嘛……请我吃个冰淇淋吧。”依然笑得很天真。
“倒!这么大冬天让我打哪儿去找冰淇淋?”
“那么就等温暖的春天来临后吧。”
“还早着呢。”
“恩。”他专注地望着窗外的雪景,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是灰白的,“但是明明知道遥远得无法触及,却依然希望能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早早地来临,因为人的生命真的是很有限呢。”
我竟然也跟着他安静下来,目光迷失在漫天遍地的白雪中。
耳边上课铃声猛然响起,我收了他给的药膏,走去上课。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牧亚希在身后喊。
“池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