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七看着眼前恢弘庄严的少林寺庙,江湖中无人不把少林当成天下正宗,武林正派,对那少林方丈更是尊敬无比。谁能料想到这正义光明的外衣下竟是肮脏不堪的腐肉。想起那缥缈殿中血流成河的惨象,君七心中就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只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不让李渊潜阻止自己的计划,就灭了云雾峰满门!无论如何,这都不可原谅。
君七来到当日初次相见的那个殿堂,没有为什么,直觉告诉自己,他就在这里。
“你来了。”
君七看向打坐在佛像前的苍老身影,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佛法无边的长者怎能做出如此丧尽人性之事。想到此处,握着龙吟剑的右手青筋暴露,指尖隐隐有血迹流露。
“对,我来了。我来替云雾峰的百条人命取你的命。”
“且不说这数只蝼蚁之命值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又有这个能力杀我吗?”
“蝼蚁?在你眼中这天下众生又有哪个不是蝼蚁?”
“有一人。魔宗宗主——萧。”
“你又怎会知道自己不是个蝼蚁?”
“就算是蝼蚁,那也是最大的那只蝼蚁。”
君七突然觉得自己为何会说如此多的话,跟这种人说话除了浪费气力毫无用处。君七决定不再说话。
一言不合,便是要动手。君七抽出了手中的吟龙剑,伴随一声铿锵出鞘之声,顿时殿内剑气凌冽,寒意大生。
大觉感受到君七的杀机和剑气,两条扫帚般的枯眉向上挑了挑,仿佛有些惊讶于他的剑气竟然如此凌冽逼人。大觉转过身来,面露悲悯和叹惋,诚恳道:“你杀不了我。而且你不会杀我。”
君七剑眉微扬,道:“为何不会?”
“因为你想救你师父。而你师父在哪只有我知道。”
君七手中的剑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但再微小的举动也会被大觉察觉到,大觉脸上的悲悯笑容更盛。
君七缓道:“我的父母是不是你杀的?”
大觉楞了一下,眼中有一丝复杂的神色闪过,道:“没错,是我杀的。”
君七握着剑柄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那么那日笑笑之所以离我而去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没错。我让第一人,就是你的未婚妻慕容雪传话给她,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杀了你。”
一股宛如野兽的嘶吼从君七的喉咙中传出,杀气宛若实质直指大觉,“今日我必杀你!”
充满悲愤和怒火的话音在大殿内激荡尚未停息,剑光已至。正是宁浩然的成名剑法浩然剑。剑光里蕴含着的一往无前的浩然剑意让大觉都有着短暂的失神,仿佛宁浩然亲至。大觉淡然一笑,衣袍被剑气吹得猎猎作响,道:“就算是宁浩然都被我囚住,你传承了他几分功力?不要妄想了。”
只见大觉轻轻的挥动衣袖,也不见得有多大力道,那一往直前的吟龙剑竟然出现偏差,从大觉的耳际斜斜刺过。君七只感觉到手中的剑仿佛被人用千钧巨锤砸击,虎口感觉都要裂开。但弑亲之仇让君七根本没有多想什么,抬腿便是一脚,向着大觉的面目狠狠踢去,吟龙剑变刺为斩,向他脖颈斩落。
大觉一手横档面前,衣袖掩面便是不见,在狠的脚也不得见。另一手却是轻捻三指,像是要去捏住一朵花——正是少林绝技拈花指。君七感到吟龙剑仿佛被两块巨大的岩石夹住,丝毫动弹不得。“啊~”君七怒吼一声,用尽全身气力将剑向外抽出,同时另一脚向大觉腰际踹去。“嘭~”大觉身上的衣服被这一脚纷纷震碎,但他的身躯却是如万年悬崖而不动,仿佛刚才那千钧一脚踢到了空处——正是那不动明王身。少林中人修炼此功法的不在少数,但修炼大成的唯有寥寥数人,那铁布衫只不过是不动明王身的一点皮毛罢。
君七趁此嗞啦一声将剑抽出,剑身斜指,竟有一滴鲜红落地!
大觉看向手心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道:“不愧是吟龙剑。倘若配上龙吟剑法,今日你的确有打败我的可能。”
君七也知道唯有如此才能致其于死地,但当日李宫羽传授龙吟剑法不过一日,就算是天赋异禀如君七也不可能将其融会贯通。君七愈想愈怒,狠狠地将剑插入坚硬的地面中。“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执着于消灭魔宗,甚至以那么多人的性命为代价!”
“因为我。”一道声音传入大殿,并不如何洪亮,却宛如四面八方而来,在大殿内激荡不息。
大觉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精光,“你终于来了。”
“十八年了,今日我若取了你的这条老命,小小应该会感到欣慰的。”
大觉听到这句话,原本平淡无波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你还有脸跟我提小小,倘若不是你,她如今就是这大梁皇后,她,她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如果不是你,哪里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大觉吼道,深厚的内力将这大殿都震了一震。
一团黑雾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大殿的中央,就像传说中的魔王降临,悄无声息却足够震撼。
大觉大笑道:“七十二魔剑!难怪你敢来到这里,原来你连这等功法都修炼成了。那你现在还能称之为人吗!”
萧沉声道:“若能取你首级,以慰笑笑在天之灵,就算今生永堕地狱又如何。”
大觉道:“那你来试试啊!如果不能杀你,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君七看着宛如神魔的二人,心中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与那名叫小小的人有关。
突然君七觉得身后有道目光,转身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难道是幻觉?”君七疑惑地想到。
转瞬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然动起手来。
只见萧身边的黑雾竟形成一柄柄剑的模样,围绕在萧的身边,剑指大觉,黑白相间的头发向后飞扬,无比魔异。大觉的身上却是绽放出金光,就像大殿上供奉的金身佛像,宝象庄严。
萧大吼一声,满身的黑色雾气竟凝结成一把宛若实质的剑,散发出无穷的魔性。一道残影闪过,君七竟然只扑捉到几个残像,那萧已然来到大觉的身前,好快的速度!
萧一个转身,将手中的魔剑轮圆了用尽气力砸向大觉,只听到彭地一声巨响,一圈激荡的气浪将佛堂大殿里的事物掀了个乱七八糟,那金身佛像的眼中愈发悲悯。大觉不是佛祖,他的眼中毫无悲悯,尽是杀机。但现在的大觉已是不动明王身,比那佛祖金身更要坚硬,更加难以摧毁。
萧看着眼前宛如金刚所铸的和尚,眼中疯狂之意更浓,挥舞的魔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顿时天魔乱舞,剑气纵横。每一剑下去都有着千钧之势,大觉脚下的地面早已破烂不堪,坚硬的石砖龟裂得不成样子。突然场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萧的那柄魔剑仿佛破碎了空间,穿过一切,无视千山万水,来到大觉的眼前。
君七的剑在大觉眼里就是一朵小花,所以可以拈花一笑。萧的剑却不是花,是陨落的星辰,是穿云贯日的箭,大觉的少林拈花指自然不敢用出。大觉看似缓慢却快如闪电地伸出一根手指,万丈光芒,光芒万丈,便是少林一指禅。佛殿大堂仿佛被这一剑一指一分为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生死两隔。
暴风雨的来临为往往是那么平静,高手过招往往在平和的水面下喷涌着暗流,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萧手中的魔剑越来越淡,几近消失,只凭一股精纯内力支撑,满身的黑色雾气也消失不见,看去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罢了。大觉的金身也是越来越暗淡无光,那根开天辟地的一指竟有一滴鲜红,瞬间被凌烈的剑气破碎成气雾,发出噗的一声,仿佛一个气泡破碎发出的声音。
一个富家公子随手扔掉的一块玉石可能便使路边的小乞丐从此走上经商之路,乞丐成为富豪之后又接济了家道中落的那位公子。
这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因果循环自有安排。
随着一滴血的破碎,整个空间仿佛要被撕裂,纵横的剑气打在君七的脸上,透过外放的护体内力在君七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剑是公平的,打在君七身上,也打在大觉身上。就像少林每日清晨敲响的钟声,大觉第一次觉得这钟声如此难听刺耳,因为这钟声夹杂着大钟破碎的声响。
大觉的不动明王身和一指禅尽数被破!
萧吐了三口黑红的逆血,瘫坐在地上快意地看着皮肤宛如枯地的大觉,大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