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连天沉声道:“鹤门主,你这是何意?”
鹤却是理都没理,那张冰块脸仿佛千年不化。
晚云间冷道:“大哥,不过是个瞎子,一块杀了不就好了。”碧连天连连摇头道:“你太小看鹤门主了。这几年他的名头可远远超过咱们俩老头子啦。”碧连天嘴上恭维着,右脚却缓缓向前探出,准备一跃而起,利用鹤的双眼失明的短处来完成击杀。晚云间早已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绕到鹤的后方。那一度偷袭的快脚卓超飞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寻找机会。
君七刚欲行动,鹤便一手按在君七肩膀上,冷道:“气血虽平,暗劲未除,不可调动内力。”君七听后坐照自观,果然有一道隐晦的暗劲在体内游走,随时会爆发。君七看到卓超飞黑着的脸,便已知晓这暗劲乃那一脚所打入。君七心中对卓超飞警惕大生,这人阴险狡诈,简直防不胜防。
君七也知道自己现在一点也帮不上鹤的忙,闲话少说,立即盘坐凝神来化解那道暗劲。
碧连天快速跃起,一剑刺出。可怕的是,这么快速连续的动作,竟然听不到些许声音。众人不由惊叹,果然是成名已久的老一辈,这对内力的收敛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但这只对常人来说的,常人的心是活的,因为活,所以乱。而鹤的心在那天夕阳西下,红雪飘飞之时,双眼全盲的痛楚,已经将它焚烧成一堆死灰。所以他可以清晰地听见每一丝声响。就像在一片死寂的世界里,就算是空气摩擦的声音也会被听到。不管碧连天对自己的内力如何收敛,只要碧连天还活着,就会与空气接触,接触就会有震荡,有摩擦,有声音。
众人看着场内的情景皆是大惊,碧连天也是无比惊讶,心中大寒。
鹤只出了两指,两指可以拈花,当然也可以接剑。但鹤接的是碧连天的剑,在双目失明下接住碧连天的剑。就算是慕容氏也不敢闭上双眼去接碧连天的剑。
晚云间见状,也知自己无法在鹤面前掩饰自己的行踪,便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的控制呼吸,控制内力流动,夹杂着剧烈的破风声一剑向鹤的头顶劈来。鹤的身体稍稍一侧,那霹雳一剑恰好紧贴着鹤的衣服劈下。鹤又出了两指,夹住晚云间的衣角,轻轻向前一带。晚云间一剑劈出,招式已老,这么轻轻的一带竟如有人以排山之力打过,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
一人被制,一人已倒,而鹤只出了四指。碧晚二人这次算是丢人丢大了。碧连天的老脸已是羞愧得通红,心中愤羞夹杂,手中剑快速一旋,要用剑锋去削鹤的肉指。鹤顺势松开剑刃,一脚踢在碧连天膝盖关节处。碧连天右腿顿时麻木剧痛,竟是支撑不住,半跪在地,连天剑自然刺到空处。鹤抬腿又是一脚,踹在碧连天胸前,卡擦卡擦听去,不知断了多少肋骨。碧连天一口鲜血咳出,仿佛要将肺腑咳出。
鹤双耳一动,右脚一点,将连天剑点起到空中。一股磅礴的内力自鹤的手中打出,使得那连天剑如同刚出膛的炮弹。只听到有人大叫一声,痛苦万分。众人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却看到卓超飞捂着自己的左脚呻吟着。那左脚上插着的不就是那连天剑吗!
卓超飞也是对自己狠的下心,一把抽出剑来。但痛苦得手颤抖万分,连天剑咣当掉在地板上。
卓超飞咬着牙踉跄地站起,道:“多谢鹤门主不杀之恩,卓某不胜感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大厅外走去,留下一路的血迹。众人心中皆是一寒,好狠的人,好能忍的人,这人今日若不死,日后必是一代枭雄。
君七这时也已调理完毕,看向鹤道:“前辈为何帮我?”
鹤冷道:“我没有帮你,我是在害你。”君七疑惑道:“前辈救晚辈于生死之中,何谈害我?”
鹤道:“帮你救女人,就是在害你!”君七笑道:“笑笑不会害我。”
鹤道:“能真正害死一个男人的永远都是女人。今日你来救她,不就是来送死的吗,这难道还不算害你。”
君七摇头道:“这是我自己要来的,与笑笑无关。”
鹤冷笑道:“不,与她有关。因为她抓住了你的心。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她手上。”
君七不想再与鹤争斗,因为他要救笑笑。从始至终君七都没忘记自己的初衷,无论中间发生多少曲折变化,多么意料之外,君七只要救笑笑而已。
君七看向那冰冷的囚笼,看向那里面蜷缩的红衣少女,不由加快了脚步。
君七握着坚硬的精制大锁,哪还有心情去找钥匙,一剑劈去将它一分为二。
君七急忙拉开铁门,一心全扑在带血的笑笑身上。所以君七忘记了一个人。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人,只有一人没忘。
——
——八十一没有忘记。因为那个被人忘记的人是他兄弟。一个杀手最喜欢被人忘记自己的存在,一个杀手也会在所有人都忘记自己时杀人。
君七伸手要抱笑笑,背后空门大开。三十六突然从人群中暴起,一剑刺去。
没人能想到,鹤也没想到。三十六原来就在众人之中,他化妆成天下十三峰中最高通天峰峰主,也是十三峰的总盟主——龙啸空。
没人想到那便没人提防,那便意味着死亡。
三十六追星赶月的一剑刹那便来到君七后心,眼看君七就要命丧黄泉,但却遇到了阻碍。
三十六知道自己的剑绝对刺进了人的身体里,就算闭上眼也能从剑上传来的震动感觉出来,就连刺入哪个穴位三十六也能感觉出来。但三十六感觉到自己的剑并没有刺入后心,而是胸口。
……
因为有人比三十六更靠近君七,有人想救君七的欲望比自己想杀君七的欲望更强烈。
……
林玉堂听到自己的母亲林歆怡的叫声,听到了三十六的轻咦声,却唯独听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声音。君七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股液体沾染,转头便看到被一剑贯穿的林玉堂。那液体不是水,是血。君七一只手抱着笑笑,哪还有另一只手去接住林玉堂,只得看着林玉堂如一朵绚烂的烟花般,凋散。
三十六见一击未得手,丝毫不拖泥带水,抽出剑来便一跃而去。
林歆怡哪里管得着三十六,飞奔到囚笼前一把抱住林玉堂。那被剑贯穿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中的重伤。还好林歆怡经历风雨数十年,很快就镇定下来,将林玉堂的几个穴位快速封住,又是从袖子中翻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几颗保命药丸,小心地让林玉堂咽了下去。
林歆怡非常心疼,也非常愤怒,任谁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不顾生死为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抱着另一个女人都会感到愤怒。林歆怡是个母亲,所以更加怒火更强。但,当林歆怡抬头瞪向君七时,连愤怒都忘了。
君七感到自己的心好疼。
有一把匕首刺进了君七的胸口。
握着匕首的人是笑笑。
这却不是最后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