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神色都是一惊,没人看清黑衣少年是几时过来的,也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像幽灵一样悄然无声的潜入,眨眼间就踩着敌人的堡垒拿住了敌人的命脉。
“高……高手啊!”躲在一旁的胖少年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寄斐情脸色惨白,但牙关紧要,只见右手拇指突然一屈,自袖中猛然射出一道短箭,意阑珊已然看到箭头绿的发黑的色泽,深知上有剧毒,即刻反身横扫,躲过短箭的同时一棍将马打晕在地。
寄斐情飞身一跃落地,意阑珊正欲再攻,却见周围突然架起了八座连弩箭台,看八人位置,还是个不小的箭阵,若人身在阵中,只怕会腹背受敌应接不暇。
八人不知何时站好了位置,寄斐情飞身跃马时也恰好退到了圈外,此时阵中只剩下了意阑珊和金红叶。
“小子!不知道爷还留了一手吧!就算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也绝不会饶你!”寄斐情冷冷一笑,“上弩,放箭!”
机括之声卡卡作响,红叶一把攥住意阑珊要带他突围,谁知意阑珊反将他拽回了自己身后。
“站着别动,必要时提气挡一挡,我不敢保证不会伤到你。”
“啊?”
红叶还没明白他说了些什么,只见周身忽然卷过一道气流,赤山刹那间像地震一般开始颤抖,流沙碎石被气流凭空卷起,飞沙走石之势蔚为壮观。
意阑珊横握长棍站在气流正中,狂烈的风吹开了他的斗篷,吹散了他一头金发,而披散的金发下,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竟然渐渐蜕为海蓝,莹润的蓝色中赫然映出木棍火红的颜色。
“知道为什么赤山没有草木么?”意阑珊忽然开口,充盈了内力的声音,空旷如在天边,“因为赤留剑法有一招叫作……离火同尘!”
他话音一落,木棍红光乍起,四周气流里刹那出现团团的火焰,凭空出现的火焰多如繁星,它们随着气流的卷动融为一体,竟然变成了一道快速流动的火圈,所到之处大火刹起,燃烧极快。
八座连弩箭台眨眼变成火台,八个随从更是被火舌吞没,哀嚎声四起,火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藏在岩洞里的人也不能幸免,高声尖叫着四处逃窜。
火舌冲天而起时,寄斐情已是孤身一人,抬手挽出一招剑气便朝火焰劈去,却被火焰眨眼吞没,高昂的火苗叫嚣着,舞动着,如火神降世,威压四海!
“以尘化火,有尘便有火,这就是离火同尘么?!”
寄斐情眸中映出冲天的火光,面上是难掩的惊诧,解容华见他竟然吓傻了,拖起他要带他跑,但已然晚了一步,火焰席卷而来,刹那吞噬了二人。
可预想中的灼热却并没有出现,解容华疑惑的抬头,却看见四周没了半点火星,那黑衣少年半跪在地,金发散乱,木棍扔在地上也已断作了两节。
只见一个长发披散的白衣人正抚着他头顶,呢喃的念着什么。
五季桃源的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满目白色像一场绝世的葬礼,袅袅琴音低沉哽咽,如泣如诉。
漫天大雪里,一抹杏色长身而立,长长的秀发被一支白梅绾着,洁白的梅花贴在鬓旁更显憔悴。
苏不惑端着酒杯站在雪中,一杯温酒早已凉透,她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似是望着酒杯,又似是望着雪地,眸中的一潭秋水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琴声蓦然变得寡和而浅淡,端着茶杯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苏不惑眼眸未动,忽然反手将酒倒进了雪地里。
一阵冷风吹过,黑发白梅在风雪中显得愈发凄凉。
“生死两茫茫,薄酒敬寒霜,天涯犹行客,来日枕黄粱……”
苏不惑踏着茫茫大雪,一步一步走的极慢,长长的一串脚印留在雪地里,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见她回转,宫商羽也停下了手指,在她的印象里,五季桃源的雪第一次下的这么哀怜,雪的冰凉深入经络,透彻骨髓。
忽然她又想起了那个四季如春的无有海,那株破海而出的紫藤,巨大的紫藤花繁叶茂,她很像知道紫藤花期到时会开出何等壮观模样,竟是再没了机会亲眼见证了。
“仙姑,外头天寒地冻,要小心身体。”
宫商羽拿了斗篷出来,却被苏不惑挡开了。
“无有海百名仙童尸骨犹温,区区冰寒与我而言不算什么。”但话说的硬,话音一落便又忍不住吐出口黑血来。
“仙姑坚持住,角徵已经通知了妙医,想来在赶来的路上了。”宫商羽叹了口气。
苏不惑扶案坐下,手中的丝帕已然红透:“可是元芝草堂的屾妙医?”
“仙姑过誉了。”声音乍起,雪地里远远行来一把青色油纸伞,伞下一道青衣温润如玉,屾太极远远而来,却是眨眼间便到了长亭前,雪地里竟是未留下半丝足迹。
“元芝草堂乃师父一手创立,在下所学不过师父凤毛麟角,绝对当不起元芝妙医一说。”
青伞一合,屾太极抱拳揖礼:“晚辈千秋药庐屾太极,拜见仙姑。”
苏不惑摆摆手:“妙医过谦了,像我这种偏安一隅的老人家也知晓妙医‘黄泉留命’的名号,元芝大师也定然是欣慰至极。”
屾太极轻轻摇头,右手一探便扔出了一根红线,红线另一端则准确无误的缠在了苏不惑手腕上。
“再客套下去,仙姑你就要遭殃了。”说着他搭上红绳,悬丝诊脉,眼眸闭合间,已了然于心。
“你看模样,这似乎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毒?”宫商羽恰巧端了茶水进来。
“这不是毒,是蛊。”屾太极纠正道。
宫商羽一愣:“既然是蛊,那不是吃下去的,就是从皮肤上钻进去的,仙姑你最近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这……”
苏不惑神色茫然,而屾太极望着宫商羽露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若是毒,倒十分麻烦,但若是蛊的话,那还真是巧,前不久我正好得了一只极品母蛊,能解百样毒蛊。”
说罢,屾太极取出一只木盒,打开来竟然真的是一条通体晶莹的粗圆蛊虫,只见他手起针落,霎时将蛊虫扎的好像个刺猬,白花花的汁液顺着银针滴在了白纸上。
眼见母蛊渐瘦,屾太极五指一翻,将银针尽数抽走,又把滴着汁液的纸放到了苏不惑颚下,果然,不多时一只细长五黑的虫便从她唇边钻出,探着脑袋寻找着母蛊的汁液,屾太极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捏住,转手就投进了火盆中,噼啪一声,蛊虫化为了灰烬。
黑虫一出,苏不惑瞬感五体轻盈,即刻盘坐调息,待周身气流渐弱后,她蓦地睁眼,清明无波的眸神采奕奕,只见她化气运掌,金色光芒刹那凝聚手掌,反手一掷,掌风呼啸而出,金光一凛荡开一路积雪,气势如虹的一掌劈断一片梧桐仍未收势,一路席卷着暴雪狂风最终轰在了五季桃源的山峰上。
魏然高耸的帛山主峰受此一掌,远远便看见山体猛然一颤,落石扑簌滚落,原本洁白无瑕的五季桃源,硬生生被这一掌扫出一条直通帛山的无障通途来。
宫商羽惊呆在原地,看着远处仍在滚着落石的山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是传说中一掌撼山,两掌断海的金光掌?”
屾太极望着一路的断树颓墙,神思凝重,他对不惑仙姑和金光掌早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如此开山劈海的一掌,被一个窈窕瘦弱的女子打出,当真也算是天下奇景了。
“好一个开山劈海的金光掌,当真名不虚传。”
飞雪洋洒中传来天外一声,一道紫衣从天而降,玄紫衣衫凌空翻飞,长发高束,露出光洁前额,眉宇窄高,斜飞入鬓,双眸狭长,不笑而弯,悠然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竟是好久不见踪迹的百业道人!
“哎哟,竟不知什么风把我们的大忙人吹来了。”见稀客登门,宫商羽忍不出出言调侃。
屾太极却是眉头一蹙,还未等他站稳便伸手搭在了他手腕上,待确诊他脉象平稳,身体健康无恙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念生,你说不见就不见,是想尝尝被人烧纸钱的滋味么?”
见往日温润的老友竟然带了些愠怒,一念生长长的“诶”了一声。
“老友有所不知啊,那最后一箭是支追魂箭,我可是在栖河里昏昏沉沉飘了三天才被一个农夫救起,若非栖河水流将箭击歪,老友你就真的要给我烧纸钱了。”
屾太极哼了一声,别过头朝苏不惑道:“仙姑蛊毒刚除,还是少运功,多休息、”
苏不惑“嗯”了一声朝一念生道:“在下内伤未愈,不便与道友同坐,先行告辞,失陪了。”
待一念生点头致礼后,苏不惑便随宫商羽起身离开了。
一念生望着远去的杏色衣衫,若有所思:“那位似乎是无有海不惑仙姑?怎会在此?还身受了重伤?这几日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说来话就长了,”屾太极摇头叹道,“不如说说,你到五季桃源有何贵干?”
一念生抬手点点额头:“瞧我记性,我找角徵来,是打听到了宋澧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