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啊,不过你怎么这么晚给我打过来?"见过班上其他女生谈恋爱,一天到晚抱着个手机跟男朋友煲电话粥,上课都不肯放过,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似的。唐瑜和林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激情,她总觉得自己燃烧不起来,好在林开好像也不大喜欢那样,现在林开半夜三更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些?
没想到,电话那头又静默了一下,唐瑜没什么话要说,又不知道林开到底怎么了,只好耐心地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林开又声音嘶哑着说:"小瑜,我很想你。"
说完,唐瑜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林开把电话挂了?唐瑜看着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忽然想起方才林开的声音不对劲。她忙打过去,可打了好几次,电话里总是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唐瑜看了手机半晌,上面显示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她昨天晚上下班回来,为了照顾苏娆,几乎是凌晨三点才睡,现在又累,坚持不住了。她对自己说,还是等等再打林开的电话吧,先去睡一觉,不然估计今天上午的课就要泡汤了。
早晨,唐瑜在手机闹铃声中醒来,真的不想动,但是今天是法语精读课,很重要,而且那个法国外教法语十分漂亮纯正,她舍不得不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带上课本,临走前去苏娆房间看了看,她睡得很好。唐瑜匆匆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写了几行字,放在苏娆的枕头边,便去上课了。
法国外教老师的课,信息量大,唐瑜听得很认真,全神贯注,听完后趴在课桌上,累得简直不想动。几个男生走过来装作打招呼说:"中午不吃饭吗?"唐瑜正昏昏欲睡,没怎么搭理,只听见几个女生小声地说:"哼,有什么了不起!"
唐瑜睁开眼,倒不是想找那几个女生的麻烦,她是终于想起来凌晨林开的电话,再次掏出手机打过去,电话依旧没人接。想了想,打电话到林开寝室,找他室友要到他家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这次很快就有人接了,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唐瑜听得出来,那是林开的妈妈。有一次林开的妈妈到学校来,特意要来看她,唐瑜很害怕,责怪林开不事先通知。
唐瑜这样的女孩,从小长得漂亮,又因为父亲的原因,手里也从不缺钱,唯一比别人少的就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从小到大,老师同学们都说她是个怪人,她很少主动同别人交往,看起来她好像是不屑一顾,比较另类,可心里却是很自卑的。相比那些或许不如她阔绰、不如她漂亮、不如她聪明的女孩子,她有着深深的自卑。因为她们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有人疼有人爱,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们都有地方去,唯独她没有,她连朋友都只有苏娆一个。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当大部分人都同你隔开来,你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欠缺了一些什么东西。唐瑜怕自己在林妈妈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很忐忑。不过既然老人家已经从N市赶来了,她也不好不见。
见了才发现那是一个极为慈祥、和蔼的妇人,首先给了唐瑜一大包香肠说:"这个是我自己熏的,小开说你特喜欢吃我蒸的香肠,你拿回去,做饭的时候放在电饭锅里蒸一蒸,就可以吃了。"
唐瑜的脸很红,林开却在一旁微微笑着。林妈妈又从袋子里拿出来几双棉鞋对唐瑜说:"这些鞋都是我自己做的,小开说你的脚怕冷,冬天老生冻疮。我来之前就连着给你赶做了几双棉鞋,都是用今年的新棉花做的,但怕你冷,铺了很厚,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穿得进?"
唐瑜更手忙脚乱了。她这个人有一个毛病,人家对她不好,她觉得是合理的,甚至连父亲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也无所谓;可她恰恰最害怕人家对她好,别人一对她好,她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便无所适从。
后来唐瑜才知道,原来林开早就把她的事情跟父母报告过了。林开的父母都是老师,一个教小学,一个教初中,都是淳朴善良的人。林开就那么略微一提,林妈妈就这样重视,唐瑜心里很感激。唐瑜的母亲早年同父亲离婚之前,被婚姻折腾得辛苦,经常把火往才九岁的唐瑜身上发。后来父亲更是无情地把她一个人丢在B市,更别提她还有个移民的舅舅。这些年来,她的心已经被身边最亲的人冰冻得差不多了,然而此时的林妈妈却在她的心里吹了一丝暖风,在她冰天雪地的心房里有什么东西正悄悄融化。
棉鞋很合脚,唐瑜那年冬天没有生冻疮。那次林妈妈临走前拉着唐瑜的手说:"小瑜,阿姨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唐瑜不知道林妈妈要说什么让她别生气,谁知道随后林妈妈小心翼翼地说:"你要是过年没地方去,不嫌弃的话,就到阿姨家来吧。阿姨还会做熏腊肉。"
一个心地如此善良的老人,此刻唐瑜握着的电话那头传来的这个声音,却已经失了态,一声"小瑜"刚叫出来,便在那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唐瑜心里一紧,不祥的预感升起来,"阿姨,怎么了,昨天晚上小开给我打了个电话,他……"
"小开他出事了,他出事了。"
"阿姨,您先别急,您慢慢告诉我,小开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开车撞了人,现在被那家属带走了,他们很凶,小开到现在还没回来……"林妈妈急得也说不出个头绪。唐瑜听得很没有条理,她挂断电话前对林妈妈说:"我马上就买票去N市,您先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