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她哭起来,无声无息,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掉进面前的咖啡里,激起一个又一个涟漪。
孙文晋越听越心痛,捉住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想要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却发现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抱着她。咖啡那一点热气仍然在阳光里跳舞,升腾、消散,他哽咽着说:"我们等下就去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她止住了眼泪,靠在他怀里,幽幽的光线照进古老的房子里,淡淡的咖啡香弥漫在周围。她只是看着窗外的玉兰树,声音轻轻的,"文晋,你有没有最害怕的事?"
"有。"他想起方才电视上那个记者,缓缓说,"刚才电视上那个女记者,以前她也采访过我父亲,但后来我父亲死了,还有我哥哥、姐姐,我妈妈。"这些事情,这么多年来他在陈释面前几乎都从未用这样平静的情绪陈述完,可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却好像忽然都放开了。
她没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衣摆上被染上咖啡的地方。其实她也害怕的,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害怕被人抛弃,送来送去的结果是谁也不想要她。妈妈那时候跟爸爸刚离婚,整天在家威胁她要自杀,逼她去找回爸爸,结果妈妈死了,爸爸也不要她,舅舅移民更是不愿意要她,人生中最害怕的时候大概就是那一年。但是,沉默了许久,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她轻声说:"我这件衣服恐怕再也洗不干净了。"
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淡淡地说:"不要紧,我帮你再买一件。"
她从他怀里起身,怔怔地望着他。她的眼睛大大的,很黑很亮,带一点忧郁,一点不安,被眼泪浸润过的眼珠水汪汪的,像是什么东西在目光里荡漾。顿时,孙文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他们都安静下来,彼此痴痴地对视着。大约半分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握住她小小的手掌对她笑了笑。
最后也没有去看电影,因为唐瑜突然说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只想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心事,就都没怎么说话。等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孙文晋回头一看,唐瑜已经睡着了。她整个人蜷在座位和车门的角落里,头歪在玻璃上,眉头轻轻蹙起,像是很不舒服,又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方才她就坚持要坐后座,他大概也猜到她有心事便由着她,这时看她这个样子,心里莫名的又是一软。他悄悄下车,开了后门坐进去,小心地将她扶过来靠在身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动了动身子。他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生怕一个粗重的呼吸会惊醒她。幸好她只是在他怀里找了一个熟悉的姿势,渐渐地又睡了过去。她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呼吸细细密密吹着他的颈,热热的,却让人备感安稳。在一起以来,她几乎很少有这样乖巧的时候。每次拥着她时,他的心都担惊受怕,好像生怕会失去一样,总是担心不能长久。这一刻,心里终于产生了一点安全感,一低头,一伸手,他就可以触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