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枭听薛梅心凄然讲述,自知今夜自己轻狂过甚,惹下了祸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寒鴂快人快语,道:”你说当日曾立下这样的誓言,也只是自说自话,谁知道此间的真伪?“薛梅心大为震怒,道:”我一生中只对相思公子动情,冬雷震震夏雨雪,也断然不会变心。当时也是自知此种事情万难发生,才会如此立誓。难道我还会虚言欺骗你们么?“凝嫣郡主瞧了瞧一脸忧色,无计可施的寒枭,道:”寒大哥,祸事已成,悔之晚矣。为今之计,还是想个法子将此事妥为处置了吧。“寒枭虽然机变无双,但是遇到此种事端,却有些昧于身在此山中,以致山重水复疑无路了。凝嫣郡主盈盈地走到薛梅心的面前,道:“薛前辈当日立誓,自然是万难想到会有今夜之变。寒大哥方才误打误撞冒犯了薛前辈,并且应了薛前辈当日的誓言,自然要向前辈请罪。”薛梅心盯着凝嫣郡主,寒声道:“仅仅请罪就能脱得了干系了么?此时,娶我之事当然不可为之,如此一来,只有死路一条。他若是个有担当的英雄,便自己了断,若是贪生怕死的无赖之徒,就由我一掌将他毙命。”凝嫣郡主一改温润如水,脸色也是微寒,道:“薛前辈为何要苦苦相逼?我虽不懂武功,却也看得出寒大哥若是全力施为,前辈绝非寒大哥的对手,到那时恐怕掌下毙命的人,却是前辈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我多有不知,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总是比打打杀杀好一些。请前辈熟思之。“
薛梅心自然听得出凝嫣郡主话中虽有劝慰,却是威吓更甚,当下怒不可遏,手掌挥出,直取凝嫣郡主的天灵,寒枭早就防她猝然出手,见她翻脸,迅即挺身而上,一只手掌格住了薛梅心的手掌,薛梅心心中恼恨,浑似不要命了一般,刷刷衣袂翩飞,连续攻出了三招,一招是水漫金山,掌影恣肆挥洒,罩住了寒枭,寒枭身躯微动,神乎其技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薛梅心的一只手掌,薛梅心急急撤招,变为第二招长河落日,左手握指成爪径向寒枭的咽喉抓去,右手化掌为剑带着森寒剑气探向寒枭的小腹,寒枭见她变招灵便,招法飘逸却凌厉,不敢托大,身形一荡,飘到她的身后,薛梅心复又迅即变招,施展了第三招惊风密雨,身子一飘,犹如飞梭,飞身之际,双足连绵踢出,脚脚直取寒枭的要害。寒枭从容避开,骤然怒出一掌劈向薛梅心的前心,薛梅心急忙向旁边闪避,却又着了寒枭的道,寒枭突然变掌成爪,向她避出的方向找去,只听得一声轻唤,薛梅心已被寒枭抓住了肩头,寒枭虽然只是用了三四成的力道,却也将她的肩头抓破,寒枭急忙撤手,薛梅心凄然顿足,瞧着寒枭,道:”今夜你若不死,我有何颜面再见世人?“倏忽间身形急退,贴近了客栈的墙壁,就在一眨眼间,竟然隐身于墙内,如同鬼魅。
寒枭微微眯起眼睛,情知薛梅心隐身于墙内必然大有古怪,不可轻视。果不其然,客栈内蓦然激起了无处不在却无处寻觅的诡异笑声,漫漫如同一天的烟雨。寒枭骤闻这无际无涯的笑声,心中一惊,急忙掠身到凝嫣郡主身边,挥手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又一回身,将寒鴂身上的大穴封住。两个姑娘便陡然失去了知觉。寒枭提聚内力于丹田,纵声长啸,啸声惊天动地,与那诡异的笑声纠结一处,一时间此消彼长,那诡异的笑声渐渐落了下风。就在此时,客栈的房顶蓬然被掀起,四下里散乱开来,满天的星斗照进客栈,那一弯小月也洒进来寒冷的清光。
如同漫天兴起的烟花一样,翩若蝴蝶的纸钱飞进客栈。登时间,客栈形同鬼府冥界,阴风大作,星月陡然无形。寒枭收住了长啸,四下巡视。随着纸钱飞入,薛梅心缓缓地从墙壁里走出,寒枭正欲扑上,孰料身后有笑声入耳,回头惊见身后也有一个薛梅心走过来。心下大为愕然,就听得绵绵的笑声再起,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有不可计数的薛梅心缓缓走来,渐渐将他困在当心。这难以计数的薛梅心踏着悠悠飞旋的纸钱,俱是神情如同鬼魂般阴森可怖。笑声袅袅而绝,这无数个薛梅心道:”若不是阁下冲犯了我当日的誓言,今夜必死,我也不会施用这最后的杀招。阁下武功过人,见闻也广,不过阁下应不知世间还有一门不传的绝密之术,叫做幻影分身,今夜就叫阁下见识见识。不过见识过这门秘术的人,必然是将死之人。“话音落地,无数个薛梅心灵动如狐,幽魅如鬼,次第联翩地向寒枭扑过来。寒枭凝神静心,眼见一个堪堪已到身前,挥出一掌,却是如同击在虚空一般,只听得吃吃一笑,那一个幻影匪夷所思地从他的掌下逸出,而他的身后阴风扑来,寒枭向后甩出一掌,依旧击在虚空,纵然是寒枭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有降魔诛仙的武功,也在虚实难辨的幻影分身之术前左支右绌,疲于奔命。即便是薛梅心杀不死他,他也要在苦苦招架中活活累死。
薛梅心的笑声鬼魅般在耳边游荡,寒枭却很难从笑声中觉察出那一个才是薛梅心的本尊。眼见着寒枭飞天遁地,来去飘忽,已经是汗透重衣,气喘吁吁。寒枭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荡身形,急如闪电一般,在空中几个破云翻,扑入了薛梅心的卧房。
寒枭一飞进卧房,就纵身到供桌上,拿起那一管洞箫,悠悠地吹起来,啸声幽咽,如同天际的缕缕清愁潜入今夜,好似世间的戚戚叹惋随风吹来。薛梅心哪里料得到寒枭会突发奇想,剑走偏锋,用此奇招。一闻箫声,那无数个薛梅心陡然顿住身形,寒枭微眯着双眼,就见一个薛梅心身形抖动,情知这便是薛梅心的本尊,身如游龙,说时迟那时快,一管洞箫便架在薛梅心的肩头,另一只手极其温柔的揽住了她的腰身。薛梅心痴痴呆呆地立在那里,那幻化成形的薛梅心们即刻间渺然不见,只有那漫天的纸钱悠悠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