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鲸吸长虹一般,那人片刻之间已经将一大茶壶热茶喝进肚里,悬在半空的大茶壶就慢悠悠犹如被人托送一般回到陈老爹手中,那人乜斜着眼睛慢悠悠地道:“一夜风雪重,惶惶似丧家之犬,真个是恍如隔世两世为人啊。”
骤听此言,英白眉和小郡主都是心头发紧,暗忖此人所言当是别有所指,话锋所刺应在昨夜的事情上。英白眉行走江湖多年,阅历甚丰,经验老道,接过话头,道:“先生适才那一手真个是神乎其技,想来先生应是深藏不露的前辈高人。”
那人垂下眼睑,漫不经心似地道:“什么前辈高人不前辈高人的,我只是一个有心补天无力回天的草野散仙罢了。哪里比得了阁下乃是格尔沁王府的贵客,百鬼谷中的奇人。”英白眉便知此人已经清楚自己的底细,真人面前难说假话,于是起身抱拳道:“在下英白眉,敢问先生是哪位高人?”
那人吃吃一笑,道:“白眉神鹰果然名不虚传,昨夜还匆匆如漏网之鱼,眼下却神气得很。”英白眉想起昨夜的情形,不禁暗生尴尬,脸上微现赧色,道:“在前辈高人面前,惭愧得紧,惭愧得紧。”
那人抬眼瞧着英白眉,道:“我本是闲云野鹤,阁下未必知晓,不过有江湖朋友抬举我,称我为阴阳散仙。”英白眉早已听人传闻过阴阳散仙的声名,今日邂逅于荒村野店,不禁略有些惊愕,道:“前辈大名,我早有耳闻。今日幸会,我虽驽钝,也知绝非天赐其幸,而是先生有意前来赐教。”
阴阳散仙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我早在月前就已推算出今日当有此际遇,是以赶到这里。你们昨夜之事,我虽未曾亲历,也已推算出来。你们这位小郡主昨夜险死还生,早有天定,事出前缘。昨夜幸免于难,并不足喜,日后劫难频仍,方为不解宿命。我虽江湖散淡客,然而因事涉小徒寒枭,是以前来提点一二。”
小郡主听阴阳散仙提及自己,注目瞧着散仙,问道:“不知散仙有何提点?”阴阳散仙面容突现戚戚之色,道:“我这里有四句话,你当谨记,遇白成白,逢洪成洪,是爱是恨,亦恩亦怨。”
小郡主纵然兰心慧质,也猜度不出阴阳散仙这四句话所隐含的秘辛,当下只有怏怏地连声道谢。
阴阳散仙此时注视着英白眉,道:“我也送你四句话,是友非友,是敌非敌,莫问敌友,却现本心。”说罢,起身欲去,却见苍茫古道上自去向王府的方向烟尘大作,积雪横飞,得得得的马蹄声敲碎了天地间的寂寥。
“想必是格尔沁王爷赶来了。”英白眉望着烟尘说道,眼神里却隐约着一丝落寞。想他出身百鬼谷,自诩武功高深,昨夜却折戟沉沙,铩羽而归,如何让他不黯然神伤?
阴阳散仙又坐下,悠悠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格尔沁王爷赶来,我倒要送她一言。”
小郡主也望向苍苍古道渐渐卷近的滚滚烟尘,神情似喜似忧,姑娘家的一腔心事端的是难以猜度。
马嘶声激越而起,马蹄声已近,剖开烟尘闪出十余匹骏马,最前头的红鬃烈马上端坐着的正是一身戎装的格尔沁王爷,在他的身后一匹乌骓马上端坐着一个蓝袍中年人,双目微阖,腰间插着两柄短戟。其余马匹上俱是手持火枪的王府侍卫。
小郡主见到爹爹,心头一热,一时梨花带雨,翩翩万福,口尊:“父王。”却无语凝噎起来。
英白眉略略躬身,道:“原来王爷和四师弟赶来接应,英某有负王命,未能达成使命,委实无颜再见王爷。”
格尔沁冲着女儿略一颔首,便从马上飘然下来,走到英白眉身边,含笑道:“英师弟此言过矣,小女已被英师弟接回,如何说未达成使命?一夜辛苦,本王爷甚是感念于怀。”
随行众人也纷纷下马,众星捧月般护住格尔沁王爷,那蓝袍中年人对着英白眉抱拳道:“三师兄辛苦了,我接应来迟,还请三师兄海涵。”
格尔沁王爷目光幽深,瞧着阴阳散仙,徐徐说道:”这位先生一身仙风道骨,当是世外高人,不知为何离开清修之所来到这纷纷尘世?“
阴阳散仙依旧悠然坐定,道:”早就听闻格尔沁王爷胸中大有丘壑,沉稳练达,今日一见果然名下不虚。我乃是不问世事的人,不过也有心一睹格尔沁王爷的尊容,是以才赶到此间。“
英白眉对格尔沁王爷道:”这位先生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阴阳散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