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瑾之一大早打电话来说自己今天要去出差,让江苡梣帮忙把老太太在骨外的检查报告取回来。
上周老太太去教堂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路槿之接到电话吓得踩了个急刹车差点小命不保,从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回来,这厮算是真正明白了生命诚可贵的道理,刚醒过来就拉着老太太把各个科室都转了一遍。
“师兄,在忙?我来帮朋友拿个报告。”
“哦,所有报告都在那个抽屉里,你自己找找吧,你看,我这儿都腾不开手。”乔煜是乔易的堂哥,当年在学校里也算是一赤裸裸的风云人物,医学院向来人才辈出,但谁能想到其实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江苡梣笑嘻嘻地应声,低头拉开抽屉却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顾允澂。
“师兄,这个,是怎么回事?”她身体僵直,骨折,所以这就是原因吗?
“糟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乔煜看到江苡梣手里的报告,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个,是……那个……那个……顾允澂他……江苡梣你听我说……”
“你说,我听着。”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的更在乎,咬着牙,微笑。
“本来我答应了允澂不告诉你。”可是他实在不想再替他瞒下去。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顾允澂离开医院,离开顾家,甚至让自己的老婆成为众矢之的。看着江苡梣的样子,他抽了抽嘴角,于心不忍。
“顾允澂之所以离开医院就是因为这个,他的右手,二次骨折,已经不可能再拿手术刀了。你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二次骨折?”可是她从来不知道他的第一次骨折在什么时候。
“没错,照他之前给我的片子上手骨愈合程度来推断,第一次骨折大概在五年前。而你们在档案室出事那天,就是第二次。”
江苡梣愣在原地,哥哥的车祸,母亲的去世,五年后的重逢,允江国际的出现,地震的经历,白蕤的受伤,档案室的意外,顾允澂态度的转变······脑袋里像过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全都浮现在眼前。
“你没事吧?其实允澂他也是……”
“我知道了,师兄,报告我拿走了。谢谢你。”
走廊上,她直愣愣地盯着那份报告,两眼空洞,目光呆滞,活像极了自己最厌恶的状态。
想笑,嘴角扬不上去。想哭,泪水掉不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藜当初一再强调顾允澂也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
他十七岁学医,二十岁登上手术台,二十七岁被评为教授,三十岁被破格提拔为科室主任,可就因为这一次骨折,从小到大唯一的执着和梦想也接近破灭。
真正的受害者是顾允澂,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她,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全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却独独忽略了那个最爱自己的人其实才是最痛苦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这样一个男人去爱,十一年,她都不曾真正了解他,他所想的,所做的,所经历的,所期待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竟只是无所谓地一走了之逃避一切。
自私的是她,无耻的也是她,不是他对不起自己,是自己根本没资格爱他。
这是江苡梣第一次站在这里。
允江国际办公大厦。
距离允江国际嘉园整整一个区的距离。
顾允澂没有野心,她知道。
否则也不会宁愿被逐出家门也不愿接管顾氏宜家。
可是眼前的这座七十八层的大楼,又的的确确彰显着一个男人的深邃与魅力。
她的男人。
江苡梣今天罕见地开着那辆Koenigsegg,打扮得贵气,踏着高跟鞋,还挺着大肚子,甩了甩一头乌黑的波浪长发,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小姐你好请问你找哪位。”前台招待笑得灿烂。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小姐这个词的定义?”摘下墨镜,斜眯了她一眼,找茬的口气。
“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您找哪位?”机智的姑娘果断把“你”也换成了“您”。
“把顾允澂给我叫下来。”她径直走向旁边的招待区坐了下来,轻轻抚摸着肚子,语气凌厉。
“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继续职业化的笑容。
“呵,怎么,这婚还没离呢谱儿先摆上了?还要预约是吗,你去告诉他,就两分钟,想离婚的话就赶快下来,我时间宝贵着呢,没工夫在这跟他耗。”她一脸不耐烦。
顾允澂听说江苡梣在楼下闹事他还不相信,现在看到她这一身打扮,倒是些许惊讶,呵,果然是他女人,一出场就惊艳众人。
“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彭施洛驱散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看了江苡梣一眼,笑着离开。
“今天造型不错。”车上,顾允澂放肆地把手伸向她的后背,却被她一掌拍了下来。
“离婚协议,我签了。”江苡梣把东西甩在他腿上,“从今天起,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拿起协议,故作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道:“所以你今天才来这里闹了一通?”
“呵,一般趾高气昂的弃妇不都是这样的吗?”她系好安全带,“孩子,车子,房子,公司全归我,你净身出户。放心,我还会自觉承担起照顾你家人的义务。”
净身出户,亏她能想得出来。
“我刚才‘不小心’把复印件落在了公司,按照那群小丫头的八卦速度,现在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白氏集团。恭喜你,顾总,终于解脱了。”
顾允澂摇摇头,“我真是小看你了。”
“事成的那一天记得请我喝喜酒。”她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在他面前,“喏,礼金我已经准备好了。”
顾允澂瞟到袋子上“骨外”两个字,刚转动钥匙的手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嫌少?这可是一只再也拿不起手术刀的右手,全世界独一无二。”
他不动声色,继续转动钥匙。
“顾允澂你说话!”她火气上来。
继续沉默。
“顾允澂你看着我!”她声音阴冷。
依旧安静。
“顾允澂你到底想让我怎样。”她有气无力。
顾允澂一个转身把她抱住,那股独特的气息让她想哭,却还是抑制住。
“可惜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让你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多一些胜算,顺便,也坐实了我妒妇的骂名,替你揽去那些无谓的威胁。
“江苡梣我宁愿根本没遇见你。”这样你就不用把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
“这么巧,我也是。”她微微一笑,“顾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