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陆地,彩山。
寝楼,发生了一件事。
不过是在寝楼的下方,很少有人知道寝楼是特殊的。寝楼的下方是一个牢笼,里面有很多人,高人。这些人之所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囚牢,原因只得一个,不听话,不认输!
什么是认输,就是输了就是输了,还要答应对方无理的要求,不答应就是输不起,输不起的就该死!只不过知北十七固执的认为自己应该仁慈,所以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是要了他们的自由,他们的自由活在地下的数千丈天然死火山的山腹。
他一向如此认为,这么认为就这么做,他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他喜欢直来直去,于是自己也努力向着那个方向去做。
所以对于天下间但凡是输给他的人,他都会就着心情提一个或高或低,或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他不在乎你做不做得到,他只在乎你应承不应承。至于你是否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他亲自去做就好了,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无法信守承诺的人也会被他一并收拾了就是。
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总不能一直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所以当他如日中天,几近天下无敌的时候,迎来了人生真正的滑铁卢。
他遇见了一个比他还臭屁而不自知的人,那个人有着不近人情的固执,是真正的举世无敌手,但那个人有一个弱点,就是十分爱自己的家人,所以在知北十七逗哭了那人的小儿而沾沾自喜的时候。
他们打了起来。
他说那个人是一个一点都不奇怪,毫无天分,绝无才情的蠢货,只不过不凑巧这个蠢货是天下第一。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所以,他输了,输得很惨,惨到一招就败了,他输得很不甘心。似乎只是一瞬间,以往的自负都成了一个笑话,而他自己则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料。就算他知道那个天下第一那一招其实是其成名已久的最强手,他仍然沮丧万分,那一年,他十七。
所以他叫知北十七。
所以当他听到侄子要做天下第一的妄语,他笑而不语,他何尝不想做天下第一,毕竟他曾天下第二,现在仍是天下第二。
寝楼下的人不见得都是不识抬举的人,识抬举的人也可以在这里出现。
有些时候,知北十七并不能时时刻刻都想出些奇怪的要求。尤其是一些值得他尊重的剑士,他就更加会法外开恩,或者说,利用时间来想一个更加过分,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要求。所以当提要求的那个人想到那个奇怪要求的时候,他就会把曾经的手下败将请到这个寝楼的地下,其名为“焦虑院”的古怪地方。
他说这个囚牢透着一股子焦躁忧虑的气息,所以随心情就起了这么个不怎么朗朗上口的名字。
此时此刻此地此人,身上透着一股浓郁到可以惊退鬼神的惊人杀气。这股子杀气让本就阴暗的地下囚牢,笼罩上一股浓的化不开的幽幽深寒,薄薄的寒意凑成浓浓的雾气。
薄唇,挺鼻,苍白长须不过寸许。白眉,鹰眸,枯败的长发随意挽了个发髻。
左手,拇指,小拇指,无名指,不见。右手,拇指,小拇指,无名指,剩下。
这老人已年迈,身板硬朗,筋肉结实强壮。站在地上,自有一股子杀机蓬勃。
在他对面数十丈外,知北十七赤着脚,穿着宽敞的大襟。面带微笑说到:“杀剑前辈,当年你输给我,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我知道,是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一听便知是外号的杀剑脸上的微笑都拧出一缕缕的杀气,他生硬的说着冰冷的话。
“所以呢?我希望您能去保护一个人,他现在应该到了数千里之外的海清郡了。我希望你能.。。”
话未竟。
老头体内灵气瞬间迸发,体内气机一瞬千里,强行压抑的杀气如火山埋葬万物,原来先前那浓郁的杀气,只不过是一丝些许不经意泄露的冰山一角。
“但你也说过,只要过了你十七招,一切作废!”
知北十七讨厌别人打断他的话,尤其是在他已经表达出了足够的尊敬的时候,这显得他的尊重很多余,他恼怒不语的看向杀剑。
杀剑已经出招,他准备硬抗几招玩玩。
第一招,五指剑杀气,拇指剑,雷震子。
老头杀气如鬼,剑气如雷。碎步急急掠至知北十七身前五丈,右手大拇指递出一剑,丝丝雷霆萦绕在老头的大拇指之上,轰轰作响。电光雷霆在跳跃,在震动,在舞蹈。这一剑隔空激发,隔着老远便有无形无影的波动直接击中了知北十七。雷震子一剑不在雷字,在于震字,震,波动震动也!知北十七受这一剑无形波动,身形一顿,也就懒得继续挣扎躲避。转而一脚踢出一道磅礴剑气,剑气明黄如龙气翻滚,巨龙蜿蜒前行张牙舞爪,鳞片熠熠生辉,剑意浩然无匹,剑气浩浩荡荡直接碾压向老头。
老头如那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似乎要被吞没。
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何谓杀剑,就是以杀止杀,杀出一个敞亮天地。
老头伸出中指,中指剑,点苍,点出七个黑灰色的小点。这七个黑灰小点沾到龙形的剑气上,如同跗骨之蛆,似乎又像是时刻可以令人病发而亡的瘟病。七个黑灰小点扩散开来,整个龙形剑气化作灰烬化为虚无。中指在某个世界是鄙视之指,此处的中指剑也是在鄙视一切华而不实的松散招数。老头继续点出中指,数十枚黑灰小点化飞剑而行,飞袭向知北十七。
知北十七只是挥挥衣袖,剑气如风起云涌,大风起兮,剑气如大写意的泼墨山水,就这么的随意的倾泄了下来,将那数十个灰色飞剑碾压向地面,继而将之完全磨灭,掀起大风裹尘漫天灰土。
就在视野间充斥着漫天的飞尘之时,杀剑老头的拇指向下,一道明亮而纤细的雷电深深地没入地面,不知去向何处。
然而就在知北十七漫不经心得时候,他的脚下雷光闪烁,一抹闪亮的雷光剑气破开地面,直奔知北十七的胸腹而去,知北十七胸腹间灵气鼓荡,竟有一抹剑气透体而出,那剑气随知北十七心意而动,就要将雷光剑气击飞出去之时。
一抹抹黑灰色的剑气自地面升起,却原来先前黑灰色剑气并非所有皆被碾压,有些许的部分遁入地下,混淆视听以其奇效,果不其然,分出些许的黑灰色剑气分分击中知北十七胸口的透体剑气,两两俱都泯灭。
然而正是这一刹那的耽搁,雷光剑气击中了知北十七,雷光剑气有些特殊,阳者,明也,明可谓光明,也可以说是明确,明确其特点,那一缕的阳气将雷电的麻痹特点明确的区分并予以强化,因而当这一缕剑气击中知北十七的时候,他动不了。
然而即便如此,知北十七仍旧懒洋洋的说着:“何必呢?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停罢,不然收不住手,你死了,可别怪我。你得知道我不是区区如你可以击败的。”知北十七不想打,没心情,没工夫,没兴趣。
没人可以如此被人看低,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眼前的这个老头曾是一名杀人如麻的狂人。老头是名杀手,第一杀手,杀的人分量最高,杀的人数量最多,杀的人不论贵贱,杀的人不分美丑。老头似乎没有底线,似乎天下之人皆可杀之,天下之大皆可去之。所以他来到了青海陆地,有人要他杀一个人,杀知北十七。
他来了,他输了。世上从此再无杀剑,老头以真名陆行在这个青海陆地上生活了十数年。每一天他的杀气都在增加,他一直都在等,等这个家伙找他,然后一雪前耻。
今日终于‘杀气满溢冲霄起,龙舌惊鸿翩然至’。
剩余的黑灰色的剑气气势更涨,一道道黑灰之剑撞在已经无法动弹的知北十七的身上,爆出一片片灰色的剑幕。然而萦绕在知北十七身上的雷电光华竟然已经消失,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剩余的少许黑灰色剑气匍匐在他的身边,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以为你那黑灰剑气埋伏于地我不知道,难道你不清楚我剑主的身份,既然是剑气,就是我的,不是你的。”
老头不理会被夺取的剑气,已经催发的灵气刻不容缓,那老头于是一指递出,食指剑,龙舌。左手食指递出一剑,一指贯穿天地,一抹惊鸿顺着指尖喷吐而出,如猩红的龙舌。老头气机流转更快,身形如惊鸿,似游龙,就要从知北十七的身旁一掠而过。
可惜并未略过,也未带出一抹嫣红。
知北十七徒手抓住那抹龙舌。
“老头,你找死!”一抹漆黑的剑气从知北十七的胸口透出,剑气一出,万物枯萎,生命凋零,就连囚徒体内的阳气亦渺渺而升,投入深沉的剑气中。
剑意霸道无匹,老头不得不散去手上气机。
一退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