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吉离开H市已经17天了,今天是9月22日,农历八月十五,传统的中秋佳节,俗称团圆节。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尽管我对回家的欲望并不强烈,可还是收拾些行装,踏上了回家的旅程。薇薇昨天就搭最晚一班火车回家了,我相信不管多晚,出站口都会有两个人在欢喜的迎接她,但是我从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有这个待遇。当年上大学,几百公里远,爸爸也只是把我送上了火车,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到校园的迎新生处时,正巧和刘冰擦身而过。他后来告诉我,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被我深深的吸引了,不过不是因为我漂亮,而是他惊讶我的力气那么大,拿着那么多东西,居然没有一个人帮忙。他说当时看着帮他拎着东西的爸妈、小姨,心中觉得很惭愧。
我玩笑说,原来是我女汉子的气质吸引了你。刘冰从小学到中学都是机关直属的学校,里面多数是家境优越的公职人员的子女,基本个个都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独生子女,怎么会有我这种从小就没人在意,十四岁就开始生活自理的女孩子。成长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成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当然和他身边那些娇滴滴的小公主们是完全不同的。
刘冰的父母同是上海人,后来支援建设来到发展中的小城H市,辗转成为了H市的公职人员,他父亲在国土局,母亲在社保局。从上海来到当初发展中的城市,对他们来说回到上海一直是个愿望,多年努力失败后,他们已经失去了这个希望,虽然在H市安家落户,但是他们在骨子里依然有一线城市的优越感。上海工作的同学说,在上海人的眼里,除了北京人都是乡下人,更何况我本来就是生活在一个城乡结合处。城市扩建我家乡划入了市区,可是我其实是个在泥土和河流边长大的野丫头。
我生活的独立和坚强,性格的倔强和勇敢,是最让刘冰心动的地方,可是也恰恰是我骨子里的倔强和强硬,让我和刘冰妈妈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化。我总以为刘冰会一直和我站在同一站线,为了我们的爱情和未来,同他那个跋扈的母亲抗争,没想到他却临时倒戈,留我一个人面对爱人背叛后的伤痛,和争子大战中得胜女人,那如同凌迟般的言语羞辱。
想到这些往事,我的心又隐隐的痛了起来。郝吉在信中说我对刘冰有心结,其实我不是对他这个人有心结,而是对爱情,对爱一个人,有了心结。爱情真的像是水晶一般,耀眼美丽,可是只要现实轻轻一碰,立刻就会变成一堆美丽的碎片,以往它所带给你的欢乐和幸福,都会让你付出同等的伤痛和眼泪。
郝吉对我的迷恋,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我,如果我们直的在一起,时光流逝、岁月如梭,终有一天,他的激情会退去,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两地之间的距离差距,终会让我们彼此厌倦。更重要的是从他的信中,我猜到Aimee没有把我们见面的事情告诉他,从那次和Aimee交谈内容,再加上他寄来的信,我已经猜出郝吉的生母可能就是Aimee,如果是真的,那Aimee对儿子的爱,只会比刘冰妈妈的深,对他的占有欲和期望值也一定是高出数倍,不知道她如果恨起一个和她争儿子的女人,会用上什么样的手段……想到这,我就想起那天她说的一句话,“如果任何人可能会伤害他,或者挡他的道,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碾碎他。”是啊,刘冰妈妈不敢做的,和做不到的事情,相信这个高中产子又抛弃亲儿的女人,都会也都能做得出来。
对于当初和刘冰妈妈的长久抗战,我是心有余悸,现在的我只想平凡的恋爱,平淡的生活,但是那个总是不时出现,撩拨我的男人韩斌,我真的有些为难。薇薇在我向她再三的保证绝不会和这个花花公子恋爱的情况下,勉强原谅了我。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所有女人喜欢的小花招、小伎俩他都了然于胸,而且运用的相当娴熟,这也许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必备的生存技巧。
这些天来,花店送来的鲜花在我们公司,已经算不上新鲜了,可爱的公仔,全部可食的特色巧克力花篮,速递水果,亲手熬的鸡汤(当然是不是自己做的我就不能确定了)……一次和谢东霖谈他们公司周年庆活动的方案时,我无意中说起,以前大学旁边有种鲜花饼十分好吃,第二天我就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大盒那家独有包装的玫瑰花饼,我知道这家的饼和别家不同,现做现卖,肯定是有人特意打飞的买来的,这盒饼的价值不高,可到我手中的成本却太大了。我虽然多数时间都是成熟冷静、思路清楚的,但总归还是个女人,对于这样一个帅气男人的软磨硬泡,有时真的觉得难以招架。
当他得知我不准备回家过中秋时,就说要撇下家人过来陪我,孤男寡女的,又在这么个万家团聚的时刻,我真的害怕自己会因为孤单,而做出什么让我后悔的事情来,所以我急忙对他说,我又准备回去了,为了把事情办的像那么回事,我也只好草草的收拾几件衣服,买车票回家了。
等我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二点半了,果然推开家门,发现大家都已经在午睡了。家里那只“毛豆”的替代品“毛豆米”见到我回家,用一阵狂吠吵醒全家人为代价,表示不欢迎我的到来,妈妈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骂了“毛豆米”几句,可那些话我总感觉是对着我来的。爸爸比妈妈要好很多,只是默默的过来一脚把“毛豆米”踢到墙角。看来这“毛豆米”的待遇,比我好不到那去啊!我对它充满了同情,感觉它也没有刚刚那么讨厌了。
妈妈看见弟弟把房门推开后,不悦的说:“你怎么现在才到,看把你弟弟也吵醒了。你弟弟赶早班车回来的,今天起的大早,你看看他的黑眼圈。哪像你,离的这么近,还磨蹭到现在才回来。”
弟弟挠挠头皮说:“妈,我不是一早起的,我是一夜没睡,昨天晚上和朋友K了一晚的歌。”
爸爸听后,板着脸说:“上班了,也不能这么胡闹,一夜不睡,第二天长途奔波多危险,下次再准备回家,不要那么早了,睡到晚一点也没关系,我和你妈等你吃饭就是了。”说完,他回过头来对我说:“小芯,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自己热点吃吧,我和你妈再去睡会。”
见到爸妈回房后,弟弟贱贱的问我:“姐,你说有没有可能,你是爸妈捡来的?”
我想告诉他,很早之前我就怀疑过了。我转着弯向人打听过好多次,几十年的老邻居,爸妈的老同事,菜市场的长舌妇们,他们都说我百分百是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走运投胎在一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家庭,偏偏我还不争气的是个“赔钱货”。
我胡乱的吃了点残羹剩饭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弟弟没一会又走了进来,他小声的对我说:“姐,我辞职了!”
我看着他,这不新鲜,实习期的员工,一般被炒时,都会说自己是辞职,这样有面子些。我说:“噢,那就再去找工作吧!”
“姐,我想去H市,薇薇姐现在还和你住一起吧!”我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一米七八的男子,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这个已经不是跟在我后面,常常被我揍,向爸妈告状后被我揍的更狠的那个小跟屁虫了。他已经是个小伙子了,十几岁他变成公鸭嗓时,已经长大了,只是我和他聚少离多一直没留意罢了。“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不好意思的又挠挠头说:“薇薇姐没有男朋友吧?”
我不客气的说:“你省省吧,薇薇的心比天高,你在她面前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屁孩,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他听我这么贬低他,生气的说:“怎么了,我就是癞蛤蟆,我就是想吃天鹅肉,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说完,他怒气冲冲的走了。
晚上吃饭时,他处处针对我,我刚夹了块肉,他说我最近爱吃肉,难怪又肥了;我吃鱼,他说他有个朋友吃鱼时不小心被鱼刺卡住了,去医院做手术取出来的;见我吃青菜,他又说,最近蔬菜上农药超标,容易食物中毒;我装了碗牛肉羹,刚喝了一口,他说这牛肉羹怎么那么像昨天晚上他朋友喝多时吐出来的呕吐物。我强压着恶心把嘴里的汤咽了下去。可妈妈却把汤给吐了出来,吐完后妈妈打了他一巴掌,当然我看得出,那力道也就给他挠了挠痒痒,以我当时的想法是把那大碗牛肉羹全倒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