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离朝歌城不远的饮河镇,因为隔着终南山,京城的奢华和喧闹,在这小镇上丝毫也感觉不到。那时的饮河镇山是青的,水是绿的,天是蓝的,民风淳朴,路不拾遗,无疑是当时的世外桃源。
饮河镇只有几十户人家,午后的时候,那条窄窄的街道上总会有几条狗慵懒地躺在门口晒太阳。
这天中午,暖洋洋的阳光照在饮河上,微风缓缓地从树梢上掠过,古老瓦屋上的兽头狰狞的样子下,狗们还在酣睡,远远近近是一片寂然的静。
此时的饮河镇,已经春意盎然。山野间的古木藤蔓,在初春的阳光下蒸腾出郁郁的岚泽。岚泽被天风鼓荡,汇向上空,那绚丽的云霞,仿佛便因此而来。
饮河镇的对面便是终南山,庞大连绵的山体,宛若怒吼的江涛,连绵不止,滔滔不绝。在终南山的最高峰,有一深不见底的天池,在古老传说里,终南山最高峰的天池名叫“天龙池”,里头住的,便是行云布雨的天龙。
遇到旱涝荒年,当地族人会用全牛全羊祭献。因怕惊扰龙神的怒气,全寨的人只是匍匐在山脚,将祭品献上。
哪怕是平日,最英勇的猎人也不敢到最高峰去打猎,最调皮的孩子也不敢拉着最高峰的藤条往上爬。
因为那是禁地、圣地、不可触犯与亵渎之地。
然而此刻,斜阳却在终南山最高峰陡峭的山壁上,照出一个人影。
人影身形快捷,就像是一只灵猿。只见他手上拉着一条藤蔓,足尖在山石上轻轻一点,身子已经飘然而起。当原先的藤蔓长度不够时,他的手里已经换了头顶上的一株粗藤。
生长着各种叶子的藤萝依附着地面与古树,把终南山最高峰围成一个森森然的世界。植物特有的腥气与香气混成一种奇异的味道,弥漫在杳无人至的高山中。
爬到半山的男子仰头看了看上面——入目之处,仍然是直插入云的山壁,苍绿藤萝与树木的空隙里,露出几片岩石的色泽——他已经爬了半天,而那传说中的“天龙池”,还在遥不可及处。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略显沧桑的脸庞上,刻画出轮廓明晰的侧影。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他握住藤条,大喝一声:“起!”身子竟然如有神助,凭空拔高了丈许。紧接着,又在半空换了好几种身法。若是旁边有武林中人,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这神秘之山中,这个神秘的青年人身上,居然同时看到了本来分属海圣、昆仑、木棉、春水,甚至千空如意岛上的轻功身法。
停下来时青年人“嘿嘿”一笑,似乎也对自己的身法表示满意。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倏地垂了下来。
一根编得又紧又密,麻丝混着软皮,居然还是根极考究的绳子。难道是天龙池的那条天龙,看他爬得辛苦,所以伸根绳子下来,拉他一把吗?当然不是。绳子飞快地垂了下去,再拉上来的时候,绳子上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小小的、精致的红木箱,分作两层,还雕着雅致的山水人物,隐隐飘出饭菜的香气。
难道,这是天龙的晚餐?
他忽然松开了手里的藤蔓,抓住那根绳子。绳子顿时往下滑了一大截,他却没有半丝担心。就算是掉下去,他也能抓住别的藤蔓。就算抓不住藤蔓,他也能在落地时一掌击下,将自己反弹到某棵树上。他对自己有把握,因为他是崇黑虎。
少年壮志不言愁、打遍曹州无敌手、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曹州侯——崇黑虎,从混乱时空穿越而来的我。
借觐见纣王的机会,崇黑虎来到了朝歌,但谁也不知道朝觐的第二天就匆匆离开的他居然来到了终南山。那是我偶尔得知天倾魔石在终南山出现的消息。
绳子的坠势很快稳住了,开始缓缓上升。
崇黑虎惬意地抱着绳子,悠然地看着脚底下那些平缓低矮的山峦、蜂巢一样的小镇……连炊烟看起来都像是老太爷烧出来的旱烟,一切,都那么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顶峰已经在望。
崇黑虎把木箱举过头顶。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绳子,一个带着些疑惑的声音道:“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沉……”
一个“沉”字还没有说完,崇黑虎已经翻了上来,一手扣住那人的脉门!
那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妇人,穿着蓝布衣裳,头发用蓝布包起,手腕与脖子的银饰晃得丁当直响,向他怒喝道:“毛手毛脚干什么?!差点打掉饭!”
她穿得普普通通,长得普普通通,武功更加普普通通,被人一手扣住脉门,半边身子动弹不得,骂起人来居然半点也不含糊。好像这人是她儿子,老娘骂儿子,真的再自然不过。见他怔住,她又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饭菜送到殿里去!你想让天龙仙子吃冷饭吗?”
“天龙仙子?”崇黑虎忍不住问,“难道我看上去像帮你送饭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