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以他并不强大的魂魄去消化千年的记忆,很是勉强。
这其中的过程伴随着撕心裂肺的魂痛,远非皮肉之苦可以企及。
甚至姬云只有短短不足十年的记忆,如果没有足够强悍的意志力,被强行塞入百倍的他人记忆的话,甚至有迷失自己,将自己错认为寒宗老祖的危险,可姬云就决定这样做了,甚至还生生扛了过来。
他无悔,因为每一个夜的剧痛,都被白昼的温暖融化。比起痛,他的快乐要多上百倍,千倍。甚至往后也是如这七年一般,他也愿意。
但风险伴随的,往往是巨大的收益。姬云每一个夜晚浸透全身的汗水,都化作了上百倍的回报,让姬云获益良多。
七年时间,姬云自然不可能轻易将千年的记忆全部吸收,但也有两百年的记忆,在寒宗老祖的大法力帮助下,烙印在魂中。
这两百年的记忆,就是寒宗老祖的前半生。姬云直接以寒宗老祖的视角,看遍了寒宗老祖两百年的岁月沧桑。
天河域内曾经的一处叫做越国的凡人小国中,有过一处叫做葛家庄的地方。
葛家庄内有两个大户人家,一个葛家,一个许家。寒宗老祖本名许千帆,就是许家的三公子。家族势力虽说比不上葛家,但也差不了多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寒宗老祖前半生的十三年,就是这样平凡温馨的度过。
但再往后两年,葛家不断打压许家,本来两家势力相差不多,这种打压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几次。但这次却是异乎寻常,不知葛家用了什么方法,打压下许家的属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选择归顺,使得两年时间,许家就有些岌岌可危,多番打听后才得知,原来是对方请来了一个散游天下的修士,利用邪法迷惑人心,才有如此下场。
当时的许千帆年少轻狂,在听到消息后不顾家人劝阻,雇来一帮打手就去砸场子。
但结果却是在年少无知的他面前,所有打手直接被那邪道修士撕裂,鲜血溅落在不断颤抖的许千帆脸上,神色恐惧到了极点,吓到连话也说不出来。
“咦,这倒也是一块好材料。帮那些供奉我的凡人,也算足够了。”记忆中,那邪道修士狞笑着看向自己,随手一指下,顿时脑子刹那空白,记忆也在这一刻断层。
记忆恢复时,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家中,天空下着暴雨,雷鸣轰轰。许千帆淋着雨,神色茫然的看着四周,两手沾满了鲜血,地上全是族人的尸体,在脚下,二哥的头颅滚到脚边,两眼瞪得老大,如永远不会瞑目一般。
许家灭门一事,轰动了整个越国,当时的陛下震怒,下令缉拿在逃犯人,悬赏三千两,对象正是那许家的三公子。
仅仅只有十三岁,被锦衣玉食惯坏了的许千帆,按理来说是不应该能逃过通缉的,但这样一个小公子,只做了一件事,烧毁了自己的容貌和喉咙。
失了相,丢了声,没有了特征,也就逃过了一劫。他逃到了邻镇的古墓里躲了一年,任凭谁也不会想到,一年后他会重新回到了葛家庄里,混进了葛家内,做了一个下人。
他工作非常勤勉,过了几年,终于有机会触碰到那葛家**奉的大仙。又过了几年,趁着葛家人和那修士不注意,一个狠心将那修士随身携带的秘籍偷走,虽然最后一步被发现,被那邪道修士一怒下祭出飞剑重伤,但跌进山崖下的小河里得以苟活不死,从河中醒来后回到古墓里,潜行修炼,许是许千帆天赋异禀,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就出山将葛家全族全部灭杀。
但仅仅只是屠戮葛家全族,平复不了仇恨。用秘术下搜魂得知了,原来那邪道修士七年前离开了葛家庄。许千帆得知后,沉默不语,四处寻常仇人的踪迹,开始复仇之旅。
直到过了一百年后,才在当时的邪道宗门骨魔宗内找到仇人,出手杀戮后,却也得罪了骨魔宗,从此开始逃亡,这一逃,就是一百年的岁月。
姬云从许千帆的角度中,自始至终,看着一切。全族灭亡,到忍辱负重,在后来大仇得报,但还是落了一个逃亡的下场。
他能看到一切,感受着许千帆的喜怒哀乐,感受着许千帆的半生。
站在尸堆上面,血泊之中,那种茫然无知的失措可恐惧。
相貌授之父母,在毁容时,那种心死的哀伤。
大仇得报,那种快意,还有更多的,苦涩。
逃亡中,修为晋升,得到各种造化和凶险,一次斩杀敌修,从储物袋内得到一枚丹药后服下,重新恢复容颜,抬手触摸着脸庞时,那种沧桑和沉默。
或许是早年的经历,让许千帆造成为日后的寒宗老祖后,对于亲情看得很重,也造就了枭雄般的性格。
一切的一切,都被姬云感受,身临其境,却什么也无法改变,一种被命运摆布的奴役感油然而生,姬云缓缓睁开眼,轻吐一口气,目中露出一抹沧桑。
不知何时,天色已从黑夜变成了白昼。寒宗老祖虚幻的双手抽开,没有说话,魂影一晃中消失不见,这七年来一直如此。
闭上双眼,许久后再睁开时目中的沧桑隐藏下来,修为一转将全身冷汗散去后,目光一转,将身旁的书籍拿起,翻开书页,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抬手一翻一根毛笔出现在掌心,在书页上写下一页纸后,重新合上,然后起身走出房间。在看到雪忧早就出来,坐在祭台上高兴的摆弄着簪子时,会心一笑。
寒宗老祖只占据了姬云黑夜的时间,白天没有干涉姬云的生活。
七年,许是姬云修炼肉身的缘故,即使过了七年,也就是二十左右的模样,比起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
七年,雪忧也长大了,出落成一个精致的美人,身上的每个部分都勾人心魄,醉人心弦。一身白衣,青丝三千垂落,肌如白玉,丹凤美目,仿佛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一颦一笑都如世间最美丽的风景,如此无暇,翩翩动人,让人流连忘返。
姬云缓缓靠近,轻轻的将书籍放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目中露出一丝恍惚,时光如梭,他看着这个女孩长大,不知不觉中,原本对于她那种不知为什么亲近的感觉里,多了一些什么,如兄如父,说不清道不明,在他的眼中,女孩的身影,居然缓缓和朦胧记忆中,那仿佛曾经见过的美丽身影重叠在一起。
“忧……”这个字音脱口而出,在出口的刹那,那还笑嘻嘻的雪忧耳根一颤,像是受惊的野兔一般猛地扭头看来,在看到姬云后娇躯一震,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将簪子藏在身后,那模样煞是可爱。
姬云目中的恍惚瞬间消失,看着雪忧慌乱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迈步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抓住雪忧不知道该放哪里的小手,轻轻抬起后从青丝间穿过。
“好,好看么……”雪忧小脸通红,瓮声瓮气的道。姬云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后,笑着称是。雪忧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至于昨天的怒气,早就被她扔到九霄云外,完全忘记了。
姬云看着雪忧,目中露出笑意,又拿出昨天买来的各种饰品。雪忧见状,惊呼一声,旋即两眼迸发出强烈的绿光,抢过后笑嘻嘻的摆弄着。姬云见状,目中的笑意更浓,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丰富多姿的表情。
修士最喜爱的,不过法宝丹药。但雪忧则不然,对于这种漂亮精致很是喜爱,对于那些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好奇的不得了。记得五年前,姬云按照一段巫族记忆中用草绳结出了一个玩偶,让雪忧高兴得不得了,大哭大闹,缠着姬云不放,无奈只能又结了一大堆才让她心满意足的放开保住大腿的手。那时姬云才确信不能轻易在这女孩面前随意摆弄,否则就会像牛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就算出落得国色天香,但她自始至终,还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就算岁月流逝,也抹不去这一点分毫。
看着看着,姬云起身走了过去,来到了雪忧的身边。
与此同时,天河域的中段,那磅礴如同无穷无尽的天河上,忽然一阵暴风呼啸而过。只见一道黑色的流光飞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疾驰,掀起河面阵阵浪涛。若是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那道黑色的流光,赫然是一面巨大无比的铜锣。
铜锣足足有百丈巨大,在上面,居然盘坐着百余号人。这些人中大多神色痛苦,无法承受扑面而来的凌冽风压,修为急速运转,化作蒙蒙黄芒笼罩全身抵御,但风压还是太过凌冽。若非七个黄袍之人散开修为,将大部分的压力分散,否则以这百人的修为,实在无法抵挡。
在铜锣前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站在那里,其恐怖的气息,甚至什么也不做,四周飓风就直接消散,没有对他造成一丝影响。而在老者的身旁,那原本侍奉寒宗掌门的黑发少年如仆人一般恭敬的站着。低颔着的头瞄了一眼老者,露出了浓浓的忌惮。
此人赫然就是五行门土行一脉大长老,邱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