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启
十二月的雪带走了深秋的最后一丝身影，漫天的飘雪像是无数白色的柳絮，冰冷却飘不进人心。这样的冬像极了一个在倾诉不堪过往的美人，想安抚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那是一种叫做怜悯的东西。
佛堂里的香味换了一个味道，因该是这样的。我放下虔拜的手缓缓站起，长时间跪着让我有些乏力，看着眼前几个步子就能打开的门，是岁月幻做的门闩灼烧着周围空气。
是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漫天飘雪了，我不知道。
我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冬天。
淡蓝色的华衣裹身，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婉婉动情的抚媚。像坠落凡尘沾染了丝丝仙气的仙子般拨动着人们的心弦。就在这样的大雪天翩翩起舞，不管她怎样旋转都甩不掉身上的悲伤。
有些看不清了，我有些看不清了。那样的美貌我如今无法再去描述。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
我背对着漫天飞雪，我第一次进宫也是这样的雪，不，比这还大的雪，还有哭声。
我记得那年有一个女子叫做绾明…
我记得她喜欢穿蓝色的衣服…
我记得她有一个深爱的人…
白雪靡靡，这样的白天能看到什么？
绾明搓了搓冻僵的手，墨绿的小宫装不足以在这样的雪天御寒。可是她必须忍着，可这似乎已经试着小小身体的极限。周围的白茫茫已经让她有些看不清楚，但她却努力想要看到些什么。
走过东华门进了南库，皇城的氛围仅紧紧压迫着她不敢大口的喘气。深怕惊扰了哪位宫人丢了性命。
南库大厅中央烧着碳，温度的升高让绾明的衣服变得有些潮湿，她偷偷抬头看了看做在前边的总管太监，虽然没有看的太过仔细但也觉得怕怕的。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总管太监叫黄启德。
“兆佳绾明。14岁了。”
“哦？可曾读过书？”
“回公公，读过。”
“可曾会写字儿？”
“回公公，会。”
绾明紧握这双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
“抬起头来让咋家瞧瞧。”
绾明轻轻抬头，明亮的眸子写满了胆怯与害怕。
黄启德看着绾明似乎想到些什么，来回踱着步子思称着。南库里只有碳盆里火苗在撕裂跳跃的声音。
“候着去吧。”黄启德背对着绾明挥了挥手，绾明应声在同一批的宫女子队伍中等候。
雪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长廊的路似乎有些滑，有的宫女子已经摔倒，但领队的太监似乎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绾明怕滑倒便踩着之前人走过的地方。
尽管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绾明还是滑倒了。她不敢大声喊出，哆嗦的搓了搓摔疼的手掌和膝盖爬起来跟上前面的队伍。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南三所。南三所为御膳房的事物管辖处，是专门为皇帝管理膳食的所物处。
“听好了，今个儿能到南三所当差是你们的福气，可要做事妥帖了，否则你们的脑袋我可保住。”说话的是南三所的掌事姑姑贺秋梅，看上去估二十有七，穿戴也极为周全。
“是，姑姑。”待贺秋梅走后绾明才得以松口气，拿着小包袱到南三所后院的住房里。南三所添置了两个新住房，每个住房八张床。
绾明选了一张靠窗的床榻，打了水把窗子和榻子仔细的擦了一遍，然后铺好新领的被褥，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做这些事情。
“我叫子佩，你呢？嗯？”子佩是和万名一样被选到南三所当差的，样子也是极标致，笑起来的酒窝里好似装满了美酒一样让人心醉。
“我叫绾明。”绾明迎上子佩的笑容，但万绾明似乎还是有点害羞了。
“绾明，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子佩握着绾明的手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嗯。”
接下来的时间，绾明和子佩一起整理这床榻，房里欢笑声一片。绾明时常在想明天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内务府新发的湘色宫装让所有人都开心了好一阵子，到底是宫里，吃穿总比外面是要好些。
绾明子佩为彼此带上盘领，相视一笑。
这个冬天或许不会太长，雪会化，但人也会长大。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管过多久。那颗心能纯洁多久。
南三所是管理御膳房的差事，三更天便被叫起来的绾明揉揉眼睛，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拉着子佩迅速的穿好宫装。
“这么早，天都是黑的...哎呀！”绾明打了哈欠，险些把手中的脸盆子打翻。
“你小心着些，保不准姑姑要罚你。”子佩指了指脸盆，绾明后怕的点了点头，加快了步子。
南三所的掌院中，贺秋梅已然已经坐在那边喝着茶，绾明和子佩虽然不是第一个到的但也算是很早，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姑姑吉祥！”
贺秋梅皱了皱眉，随后又很欣慰的看着她们：“规矩倒是周全，你可叫兆佳绾明？”
绾明怔了怔，随即回答：“回姑姑，是奴婢。”
“好了，你俩都起来吧，难得有这么懂规矩的，都站好了，今个儿老奴要给你们讲讲这规矩。”
绾明和子佩回到宫女队伍中，绾明手心里全是汗，贺秋梅说了什么她是完全没听进去，只知道晚来的几个宫女罚了不准吃饭。
“绾明，我刚才好怕，怕被姑姑罚了。”子佩哆嗦的拉着绾明，说不怕是假的，绾明同着子佩回了房间。
“兆佳绾明？”刚到房间，便看到贺秋梅身边的姑姑映画走了进来。
“奴婢在。”绾明都不知道今天跪了几次了，膝盖生疼。
“跟我来吧。”绾明看了看子佩，眼神中的满是不解与惊恐。
映画把绾明带到了贺秋梅那，不大的房间里是淡淡的紫檀香，绾明是很少闻到这种香。
“奴婢兆佳绾明拜见姑姑，姑姑吉祥。”
贺秋梅听到绾明的声音，转身扶起她来，轻声道：“使不得，老奴不是主子，以后便不用行大礼，喊我一声姑姑就好。”
“是，姑姑。”
贺秋梅朝映画挥了挥手，映画拿了一个小包袱过来。
“这是你额娘托我给你的。”
“我额娘？”想了想又不对即改口到：“奴婢的额娘。”
“好啦，回去吧。”
绾明又超贺秋梅磕了一个头，拿着包袱回了南院，老远就看到子佩坐在门前撑着头，看到绾明回来便急急的跑了过去：“绾明，你终于回来了，我怕你犯了什么错呗姑姑罚了。”
绾明心里一暖，随即笑笑摇了摇头：“我没事儿，是我额娘托人给我送东西来了，走，我们回屋里瞧瞧。”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屋子，绾明轻轻打开包袱，子佩随即高声叫起来：“呀！是花生糖和柿子饼！”
屋子里的人听到有花生和柿子饼都纷纷聚了过来，晚秋道：“绾明，你额娘对你真好，给你捎东西来，我的家在青山县离这里有三天的路程。”
“大家一起吃吧。”
今晚南三所的屋子里，每个人都讲了自己的出生，绾明听到一半便睡了过去，也没有人叫醒她，来宫里做事的也都没有达官显贵的背景。
这十二月的雪仿佛一刻都不曾停过，没到下雪贺秋梅总是不让大家做事情，绾明好几都看到她一个人对着这雪天发呆。嘴角有微微的笑意。绾明当然不懂贺秋梅在笑什么，但是他觉得贺秋梅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这雪好看么？”说话的是映画。
“映画姑姑好。”绾明微微福身。
“在这宫中的都是可怜人，你我还有贺姑姑，甚至是那高高在上的妃子，更甚至皇上。”
“妃子和皇上？”绾明不解的问。
“一辈子都要困在这红墙绿瓦中，难道不可怜吗？”映画看了看远方，微微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