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白虎世界
我从这地底世界清醒过来后,最初有些混沌,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洗脑了,待静思了片刻,能回忆起昨天的点点滴滴,或者前天,甚至多日前的事,就知道自己的记忆没有被抽走,动了动手和脚,霎时也未有觉得什么不妥,我闭上眼,眼前飞速闪过很多方才的画面,脑海空白了一会后,思绪停滞了一下又开始流动起来。直到眼前不再混沌,清晰如澈的那一刻起,精神没有跟上节奏,恍惚中我仍旧想着这一切是否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伸手掐了一下脸。
哎哟,疼!
我揉了揉被掐疼的脸颊翻身下床。
眼前饰物的布局和我现世的着装格格不入。单从我躺过的这张紫檀千工绿绣纹床来看,倒是相极了我们曾经口口相传的江湖。我按了按刚刚枕过的绣花软枕,上面的刺绣针脚细密。
以前听说过绣娘有种独特的绣花针,叫做云发针,最长如掌,最短如小指,且根根细如发丝,用这种针缝制的衣服布匹根本看不到针脚,很多绣娘都想学这门技艺,可惜学成的寥寥无几,由于针身过于脆,稍稍用力过猛就会折断,所以更加考究人的手艺,能用到云发针的绣工几乎只在枕布以及锦衣服饰上,而且是身份不菲的人才用得起,因为通常仅手工费就得好几锭金。
这几朵牡丹花如墨般渲染,枕芯有些咯手,我细细摩挲着一小块,似乎真如说的那样,粟玉的枕芯真的比较养神,最起码我看似睡了一场好觉。
偶尔被风刮起的纸窗呼啦响动,伴随着窗棱也在那晃动,好似风再大些便可以直接把这窗吹散架一样,从窗户外依稀传来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
圆形的柳曲木桌边整齐的摆放着四张六边形的方椅,三枚紫砂杯围着紫砂壶安静的躺在茶盘里。我注意到在茶盘旁边摆着一套衣服,我的目光当即就被那精美的做工吸引过去,指腹触碰上去犹如冰丝蚕线般沁凉入手,捧起来犹如蝉翼般轻薄,完全看不到一丝衣褶,布片衔接处针脚致密,一看就是纯手工缝制,而且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云发针!因为整间衣服宛若一块布料而成,完全看不出接缝处,质地柔弱若水,抖开这华裳时,一袭华光霓彩闪系数闪进我的瞳孔里,仔细嗅嗅,似有种白梅花香,瞬间的清冷袭来,孤傲入心,尤其是正中间那颗温润无比的大珍珠看得我眼花缭乱,此珍珠颜色温润,入手细滑,那种圆润入心的感觉世所罕见,如此好东西缝在这件衣服上,这价值瞬间便难以估量了。
我有些未明的想法,那个陌生男人,叫我随他前来这里,并未说要给我如此美丽的衣裳啊!
在来这地底世界之前,我已经连续三天高烧不退了。
那几天仿佛觉得自己像置身在蒸笼里,一会火候大了热的要命,一会像是坠到了冰窖又开始出冷子。人就在被烧得迷迷糊糊之际,屋里忽然下满了白雾般朦胧起来,整个房间便真如笼屉般蒸腾,而我就是笼屉里的大肉包子,蒸着……蒸着……
“踏遍山河百川,走过浩土瀚海,我荣命寻你,今终得以见,感恩戴矣……”
朦胧中,我看见屋子的十字心正中央闪现了一片白梅花,梅花花瓣迅速向四周铺开,花络错落盘旋凝表在外围一圈,花络凝结逐渐融成一块椭圆形的金葵龙纹玄花镜面,五光十色的波纹莹莹漾漾,时缓时急,仔细聆听好似还听得见水流涓涓的声音。
忽地,一袭逆流喷涌而出,溅出的水花斥满了整面墙壁,原本头脑发胀的我,被迸出的水花溅了个冰凉,虽说现在正是伏夏,可这水却还是比极地的霜雪还要冰,冰得我一个激灵。
在镜面里面,一圈圈涟漪叠继而现,继而在正中央出现一块黑红相间的洞口,洞口伴随着涟漪逐步扩大,像是太阳黑子群的磁暴,缓缓崩炸开。
带波浪平息后,涟漪再次变为波涛激荡而起,一双黑色淬墨绿色葛依兰花长靴从镜面里踏足而出,纤白的手似乎抖落素凡的尘埃送出来,单看这凝脂玉手莹甲葱指,和手腕上那串闪闪银链,我会以为这定是个绝世女子翩然到来。
然而当那高耸贴耳的立领出现,当飞扬起的黑色发丝缠绕出来一个棱角分明的脸廓,当一袭清袖灰开重重雾霭,当一个赫然的身姿挺拔而出的时候。
我呆住了。
他未动声色的表情清冷孤傲,像是被冰雪覆盖,感觉不到任何温度,面容虽冷酷但丝毫遮掩不住那一面俊秀,黑密的宝剑眉姿态凌厉,眉头微皱下,是双灰黑色的瞳目深邃无比,如此本该炯矍的眼神却让我觉得了无比的倦气和昏惑,两片薄唇紧抿,好似刚经历过风浪,格外严谨肃穆。
稍憩,一件黑丝裹银线的流云披风,正风波不皱地披落在他的肩上,他袭着一身黑色寸边滚玄龟的寸锦缎衣术士服制,虽不若行云流水般飘逸倒也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还有那双用金丝缕白绢绣了擎首仰啸的麒麟靴,便更添了份巍峨。
细密的水珠从他的发梢间滚落,滴在地板上,能清晰的听见啪嗒一声,倾时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眼前这个男人当时如此突兀出现,我依旧烧的云里雾里。
“我们,好久不见了。”他薄唇微启。
就在他声音落入我耳畔的刹那,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热气被他的音线驱使一股脑冲到了头顶,而后消散了,原本像是压在身上石头突然没了,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感觉好些了么。”他薄唇复起。
我上下打量着他,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是烧还是不烧了?刚准备去取温度计,却看周围,如置身在晨起的雾霾里,茫然一片,我果断觉得自己还在发烧,然后边摇头边揉太阳穴。
“假的……假的……”我讷语着,“睡睡就好了,睡睡就好了。”一仰脖子正想躺下继续睡,动作却定格了。
“欧阳,一一。”
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居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瞪大了眼睛。
“您,不记得我了?”他眉头微纠。
我的嘴巴张成了O形,一个下意识瞅准门的方向撒开腿就往外跑,可是他只消轻挥手臂,房门便重重的关上,我整个人踏踏实实地撞了上去,一个反冲直接摔到了地上,疼的直咧歪。
想到这我还是一个郁闷,当时真是撞了个结实,我揉了揉右肩,好像撞紫了。
看着久病不曾梳洗的自己依旧怏怏的样子,再看看手里这套华服,如此不修边幅的自己自觉配不起这高贵的衣裳,便小心折叠放回盒盘内。
我摸着门框,指腹掠过雕花纹床,每一处都是尘埃不染,有几个编花木盒被束之高阁,不知道是里面装了东西还是只是装饰品,在纸窗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一副我看不懂的字画,上面画的好像是飞禽,至于是谁画的就不得而知了,笔走龙蛇的模样,很是抽象。在飞禽画斜对角的四角矮架上摆着一件青蓝瓷瓶,高颈圆墩,细看有的地方都已斑驳出了裂纹,看似不怎么值钱的样子,让我原本有顺手牵羊然后当古董收藏的想法瞬间破灭了,又把瓷瓶又放回了架子上,这个可以一眼扫遍整个房间的地方,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