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彤乘车去汽车站,经过“贺家土”时,恰巧胡大成和他的爸爸上来了,出于礼貌,彤热情地招呼这个将成为她的搭档的小弟弟,但他的爸爸还是不放心,一个劲地叮嘱周彤,要她好好照顾胡大成,彤答应了。
下车时,周彤遇着了刘康。
当她教胡大成填表时,他走了过来,他和彤之间因为天气有了小小的“争论”:
周彤写的是“多云”,而他指点说:“还多云呢?写晴!”
彤抿抿嘴,不服气地说:“上午还是阴天呢?”
“明明是晴天。”他的声音响起来。
彤忙看了一眼胡大成手中的表格,写的“晴”!算了,周彤不想再跟刘康争下去,她马虎地在“多云”上重叠地写“晴”了。
“你跑哪趟车?”周彤问刘康。
“跑郊区。好远!”他将手中的表格递给彤,不高兴也不平的说。
周彤侧过头看看,哇,全是她不熟悉的地名,原来他跑十四路车。彤有些遗憾:“本来,你是跑我们这路车的,可惜……你得去找你的班主任。”刘康还没有时间表,彤为他担心。
后来,周彤告诉一无所知的胡大成有关客流调查规则时,刘康悄悄地走了。
当彤不见了他的身影,目光便四处搜寻。还好,他穿的是天蓝色的上衣,彤不久便看到他在不远处的十多米处,彤伫立着望他。他回过头,又看见了彤,彤脸发烫,赶紧转过身,带着胡大成往他们的车上去。
彤和胡大成上了车,胡看前门,彤守后门。他们记着乘客的数目,倒也兴趣盎然。开始前两趟车,他们点的人数有小误差,到后来他们熟能生巧,摸清了规律,错误就没有了。
前门的售票员阿姨叫潘腊庭,短短的男式女发,穿着西装短裤,活泼而带些孩子气。她爱走到后门来,有时是随便讲两句话,有时,是拿一只金龟子抛到彤旁边的售票员阿姨陈卫红身上,开个小玩笑:“这是‘哼横’,不臭的。”弄得陈有些生气,因为她很爱清洁。
后门很容易出故障——开不了,彤的记录就常常是空白,很多次陈阿姨不得不起身,将手伸入车门上的那个铁箱中探探,常常满手的油污,彤将随身带的抹布递给她,她也只是撕一小块擦手。
售票员阿姨也有苦恼的时候。当在起点站时,一个卖雪糕的妇女在车上叫卖。当车启动时,她没下去;当车开动时,她就下不去了。陈、潘两位阿姨联合起来对付她,非得让她补票不可。卖雪糕的大婶执意不肯,气得脸通红,呼呼地吐气,在车厢中更热烈地叫卖起来。
到了第二站,她想乘机冲下去,两位阿姨堵在门口,等其他乘客上下车后,迅速地关门,让她下不去。这样又过了一站,双方还是僵持着。彤有些同情卖雪糕的,希望她能想清楚,早点买票早点下车的好,毕竟她在车上已经卖出许多支雪糕了。可是,卖雪糕的开始骂骂咧咧,全车的乘客都盯住了她。彤对她的关切之情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周彤深深体味了一个售票员的艰辛:一天六个多小时的车程,所带来的颠簸与劳累,不算什么;完不成任务,要扣工资和奖金,不算什么;要忍受汽车里时时弥漫的,让人头晕的汽油味,不算什么;……可怕的是,要忍受类似这样辱骂的对人格和尊严的侮辱。
周彤也意识到了:车站的管理制度还有不完善的地方,要不小贩怎敢到车上叫卖;为什么许多行业呼唤:顾客(乘客)是上帝。原来他们需要的并非单纯的利润,还需要顾客的理解、尊重和支持。周彤希望世界充满理解的爱。
汽车“嘎”地停住了,将彤从思绪中拉回来,彤赶紧清点人数。
一位穿裙子的三、四十岁的阿姨站到了售票员前,她的神态紧张:“同志,真对不起,我忘了带钱了。”
彤吃惊地转过头去,看着陈阿姨,她微微一笑:“算了,没关系。”她走下座位,在摇晃的车厢中卖票去了。彤又一次地思索前后这两件事,心中有了答案:
原来陈阿姨她们看重的并非金钱,而重视的是乘客的理解、尊重。那位卖雪糕的在车上叫卖,影响了车上的正常秩序、卫生,影响了售票员正常的工作,她对她们不理解不尊重,还出口伤人,她们对她的态度也只能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而对待将她们当做“同志”的乘客,她们就如春天般的温暖。
后来,又有老奶奶忘带钱,她们也算了;有乘客要搬运较重的行李,她们也帮忙……助人为乐的**精神在她们的身上闪光,她们赢得了周彤真诚的尊重。
彤也常将自己的座位让给老人、带小孩的阿姨等。在车上,许多人都爱用一种好奇、惊讶的目光看彤和她胸前的“客流调查员”证,因为彤心中有一种使命感,害羞的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也没有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