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沉默了好一阵子，却低了头，轻轻吐出两个字，“云馨......”
一听到云馨的名字，再看看方菲的情景，圆圆心里便有些不安。
“云馨怎么了？方菲你别瞒着我，有什么话快告诉我呀。”
听到圆圆催自己，方菲显得更加为难，她稍稍抬了头，看着陈圆圆，眼圈猛地一下子红了，扑倏扑倏落下泪来。
“圆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以为张芹会好好对她，可......”
原来满心欢喜以为有了归宿的云馨，被张芹带回镇江，本想着嫁入张家，这就算是有了着落，谁知那张家的老爷子早先派张芹出门，本意就是给自己相看个丫头做小，他看云馨婉转娇俏，便执意娶了云馨，张芹虽悔恨却也没有胆量说一句人话。那云馨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跳进了米仓，谁知道是掉进了地狱，彼时后悔也无用，便一根麻绳，自尽了。
陈圆圆听方菲说完，心下一团混乱，软绵绵瘫坐在椅子上，千头万绪，也不知该怎样。
方菲仍在一旁哭，表情中有一半歉疚，却还有一半的恐惧，其时若有一丝半点的舛错，那悬梁自尽的就不会是云馨了。
“你别哭了。”落了半晌，圆圆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菲停了哭，仍旧看着圆圆，眼神中满是楚楚可怜模样，好像希望陈圆圆说两句开脱自己的话。
陈圆圆看得出方菲的用心，但却怎么也不想说什么，就像当日对云馨，她亦不愿有所评价，妓馆中的女子，要么如同浮萍，要么如同落叶，都是没根没底的孤弱女子，彼此之间，虽情同姐妹，心念相连，可谁都顾不了谁，谁都没那么高尚。
两个人正僵着，门庭外忽然刮过一阵凉风，本来紧闭着的门扇，悄悄开启，仿佛是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那光线却带着阴冷的绿意，躲在了其他地方，反衬得屋里面凉飕飕，幽寂无意。
方菲愣愣的看着那两扇忽然打开的门，忽然就止了眼泪。
此时圆圆心里也十分纳罕，也不敢说话。
忽然又起一阵风，摇摇飘落一枚手帕，陈圆圆接过手帕，上绣一杆荷花，侧边正飘落一片花瓣，便是自己往日曾赠与云馨的那枚。
“云馨？”圆圆忽然轻声问道。
方菲并不明白，只不敢出声。
“姐姐，是我啊。”
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飘过来的声音，分明就是云馨，只是带着泠泠的冷气，气若游丝般，在空空的正堂中，飘来飘去。
方菲一撇嘴，立刻又要哭。
“方菲，你别哭。”云馨轻轻的说，“这是我的命，是我自己犯下的错，如今了了这份债务，未尝不是好事。”
“云馨，姐姐很想你......”陈圆圆倒不觉得害怕，只是舍不得。
“姐姐，想最初，咱们十二个姐妹，在云霞雨雾拢覆的青翠山峦之间，何等清净无染，可只因一场误会，牵惹的姐妹们四处流散，这其中的因由，不知道何时才能解释完全。如今我是要回去了的，姐姐你今后的造化，哎，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云馨说了这么一段没来由的话，听得方菲一头雾水，傻傻问道，“什么十二个姐妹，有我么？”
“当然少不了你啦，算起来，我们俩还是邻居呢。”云馨答言。
“云馨，你要好好的，姐姐我就放心了。”陈圆圆倒不怎么理会其他。
“嗯。”
又一阵清风，却夹杂点点滴滴清甜的香味，飘飘然散去。
“我走了，千万珍重。”
方菲和陈圆圆迈出屋子，望向天空，正有一片云彩，状似少女婉转的轮廓，飘着飘着，忽然散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