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不漏将书信看完,了解自己这身子有望变回女子,玲珑本该喜悦才是,可为何鼻间偏偏涌上丝丝酸涩。
瞬间那双明亮的黑眸染就一层霜华,原主脑中曾经与长青经历的场景历历在目。
乌山坠马,扬州遇刺,灵湖落水,每一次都是长青舍身相护,保她周全。可以说没有万长青,就没有今日的华轩。在华轩心里,早就将长青视作兄长,自己竟误解了他。
玲珑心中涩然,终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与长青相比,自己顿感惭愧。
望着桌上烛台那已然燃尽的烛子缕缕白烟袅袅散尽,她心下自思道:一切都结束了吗?或只是才刚刚开始...
“少主您醒啦!”
少女声音突兀在耳畔想起,吓了玲珑一跳。她何时醒来,自己竟没发现。怕她看到,连忙将手中书信暗自掖进袖筒。灵动的眸子微微一动,抿唇吩咐道:“我饿了,去取些吃食来。”
碧衣少女斜眼朝她袖筒瞥了一眼,未作声,只依言去了。
待见她身影完全消失,玲珑才将袖中书信取出,焚毁在香炉里。她可不想留下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
少时,碧衣少女端了几道家常小菜进来,将菜食一一摆在桌上,然后退至门口。
随少女进屋的还有一道艳丽的身影,只见她一身滟滟红衣逶迤拖地,头上梳着牡丹髻,简单插了一只金凤罗云钗,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五官搭配得还算协调,说美吧!却总觉得有些缺憾,但有何缺憾却说不上来,说不美吧,却又让人见了舍不得挪眼。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身量丰腴,清丽袅娜中带着些许风流柔媚,身上散发出一种天然的威仪,让人望而怯之。
“麟儿吃惯了京城的山珍海味,不知我处的食物合不合口,快尝尝。”
女人微笑着说道,声音极尽清雅,听得让人很是亲切。
玲珑心中先前的胆怯随之也少了一分,许是真真饿了,便很不客气的下箸吃食起来。
女人缓身在她对面坐下,悻悻的不断朝她碗中夹菜。她不缓不疾的吃着,只觉得自己吃着,二人在一旁看着,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一顿饭在四目睽睽下吃完,门口少女将饭桌简单收拾,禀声退下,屋内只余她与红衣女人二人。顿时觉得颇为尴尬,气氛诡异。
女人摩挲着小指金色的护甲,迷人的凤眸落在玲珑脸上,柔缓的问:“万长青那小子可否将一切道明?”
“嗯...”虽是回答,却声如蚊吟。
难道长青的书信她也看过了。
想到心中的秘密被人看透,玲珑白玉般的面容犹如高粱般涨红,宛如少女心思为人窥见,顿觉羞愧难当。
对于玲珑的心思,卫芳菲只以为女孩子正常的娇羞,显然不以为然,只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眼前正托着腮的少年漠然道:“如是甚好,既知自己身份,那么以后当以梅麟自居,再不是什么华轩,你可记得?”
玲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女人淡然的表情,当未曾发觉那封书信才是,这才放宽心。
听她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父皇之仇,本宫是一定要报的,以前是本宫对不住你,如今回来了,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歇着。这荒山野岭的野兽极多,你从小身子弱,就不要乱走动。若是无聊,我吩咐晴香与你拿些书籍,随便看看,解解闷儿。”
听完,玲珑猜想她便是卫后。
依长青所言,她当是一位中年妇女才对,可看她肤滑肌嫩,怎么看也至多不过三十上下,虽说现代人拉皮,打激素能延缓衰老,可在这医学落后的古代,再说如何保养得好,人到中年,不可能连一丝皱纹也没有吧?
对于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顿时心里升起一丝怀疑,遂扬声谢道:“多谢宫主!”
“宫主?”卫芳菲将二字重复,淡然的脸上泛起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缊色,暗暗咬牙又暗暗松开,终于嘴角极力勾起一抹笑意道:“本宫既是你母后,你可以像麟儿一样,唤我母亲,可好?”
闻言,玲珑抬眸望向那雍容典雅的女人,暗暗腹诽:此人甚是狡诈,将别人母亲幽禁,还敢冒充,真是恬不知耻,还好长青事先提醒,要不然真会被她这伪善的外表所蒙蔽,只是这节骨眼儿上不按她的心意做能行吗?
一咬牙,尽量掩饰心中不悦,站起身来,朝女人行三拜九叩大礼:“孩儿拜见母亲大人,母亲富贵平安。”
看着眼前少年恭敬有佳朝自己行礼,卫芳菲展颜一笑,抬手让其起身:“快起来...”
先前听见“宫主”二字,她本来还怀疑万长青是不是与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才会如此生分,当听见她欣然唤自己母亲时,心上的疑虑方悄然祛除。
她从那场大火中险象环生,失去龙裔不算,身子也伤得不轻,龙鹤虽将她容貌恢复,却要长期服药维持,那些药物又多半是阴寒之物,自己和程禹虽没有夫妻名份,却早已情同夫妻,只可惜她的身子再也不可能有身孕,对于她来说,“母亲”二字离她是那么的遥远。
十年前...
那日,在天机阁,她见到了他——少年华麟。
黑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清瘦的蓬发少年,少年怯生生的望向年轻女子,黝黑的瞳眸渐渐清亮,突然朝她喊了句:“母亲”。
一声母亲将二人命运重启。
之后她便将他认作义子,为他请来全金陵最好的先生,一律按照宫中太子待遇授课,又请来江湖中武功排名第二的凌虚剑传人莫剑狄亲自传他剑法,可谓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