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小镇的街日
小镇的街日是热闹的，特别是秋收过后，每一次赶街都有上万人从四面八方进入小镇。小镇的街日又是揪心的，成群结队的乞丐看上去总要比平时多了许多，每一个小饭馆里甚至每一个粉摊前，都有因饥饿而瘦得皮包骨头的乞丐眼巴巴地等着，等着抢一口别人吃剩的饭菜喝剩的汤。
但小镇的街日又是平静的，远方的枪炮声这里听不到，那浓浓的硝烟即使被风吹到这里，也早已失去了那难闻的味道，还原成了新鲜的无色无味的空气。战争对于小镇和它周围的村村寨寨来说，似乎是一件从未经历过的事，哪怕你外面打得天翻地覆，这里依旧是一方静土。
镇中心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农产品交易市场。
这里是小镇的闹市区，也是小镇最繁华的地段。对于乡下的农民来说，赶一次街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条件的还有个马车牛车的坐坐，没有条件的一来一去全得肩挑背扛。所以来赶一次街，总要卖点什么然后买点什么。当然也有纯粹来玩的，特别是那些少男少女，赶街对于他们来说是培养感情寻找配偶的一种方式。许多青年男女来的时候一群一群的，等到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一对一对的了。
边谈情说爱边走路，当然就快不了。家近的也要到天黑了才回到家，家远的天黑下来时还有一半的路要走。于是，有些坏小伙子便趁机把胆小的姑娘往路边的茅草坡里拉……等到天亮时，一段姻缘和一生一世的恩爱，就从这静悄悄的茅草坡里开始了。
玉凤和母亲来到农产品市场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玉凤妈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会亏待肚子的，她拉着玉凤向一家粉摊走去，粉摊的老板一见来了客人，便赶忙大声招呼起来——
“俩位请这边坐。请问要肉粉还是素粉？”
因为这里粉摊很多，一家连着一家，所以卖粉的只要一见有人走过来就赶紧招呼，否则客人很可能就因为你开口得慢了一点，硬生生地被别的粉摊抢去了。这就是竞争，生意场上的竞争，先下手为强永远是真理。
“老板，来两碗肉粉。”玉凤妈说完拉着玉凤在一张圆桌旁坐了下来。
“妈，还是吃素粉吧，两碗肉粉的钱够买三碗素粉了。”玉凤小声地对母亲说。
“今天妈高兴，还非吃肉粉不可。”玉凤妈大声说。
“妈，你就不会小声点，整条街都听见你的声音了。”玉凤嘟起了小嘴。
玉凤妈看着玉凤，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说话细声细气的，比你还腼腆呢。有了你们三兄妹后，这嗓门就一天天的练出来了。你还好些，你那两个哥哥小时候贪玩得要命，常常到吃饭的时候连影子都不见，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你说我这当娘的不扯开嗓门喊，那能行么？”
玉凤无话可说了。大多数女人当姑娘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可一旦有了孩子就慢慢的变成大嗓门了，其实这都是让孩子们给逼的。玉凤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也是这样。
说话间，两碗肉粉已经搁在了母女俩的面前。
漂亮的女人往往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有吃相，玉凤的吃相也是很迷人的。她规规矩矩地坐着，低着头像猫吃食似的一点点地吃着碗里的粉。当她无意中抬起头来时，眼前的一幕使她再也吃不下去了。
在她的对面站着两个衣不遮体的乞丐，此时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不，应该说是看着她那一大碗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粉。
这应该是一对母女，当妈的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岁，当女儿的也就是五、六岁。玉凤这才注意到，这里的乞丐很多，几乎每一个粉摊前都有好几个乞丐。
玉凤将筷子放下，说：“妈，我吃饱了，你慢吃。”然后站了起来。
她是故意不吃了，把大半碗粉留给那对可怜的母女。
她这一站起来，旁边粉摊前面的几个男乞丐就过来了，只等她一离开，马上就来抢那碗粉。
玉凤想，这母女俩哪抢得过一群大男人，只怕最后连汤都喝不上。于是，她端着那碗粉向母女俩走去。
“大姐，快给孩子吃吧。”玉凤走到母女俩跟前，把粉递到了当妈的面前。
当妈的接过粉，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谢谢阿妹，这孩子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女儿呀，快给这位阿姐跪下。”当妈的话音刚落，那位小女孩就跪了下来。
玉凤蹲下身去将小女孩扶起，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油污，说：“多漂亮的小妹妹啊，我要有这么个妹妹就好了。”然后站了起来。
这时，玉凤妈也端着半碗粉走了过来，笑着说：“大妹子，你也吃点吧，孩子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就更不用说了。”
当妈的又哭了，玉凤妈怕她跪下，赶紧拉着玉凤离开。
“妈，你说这大街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乞丐？”玉凤边走边问。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玉凤妈一边回答，一边拉着玉凤继续往前走。
玉凤见母亲拉着她急急忙忙沿着街道往西走，于是问道：“妈，你到底怎么了？去那边干什么嘛？”
“去给你买衣服，那边有个成衣店，衣服比这边便宜。”玉凤妈说。
玉凤一听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前面出现一所豪华的大宅院，这就是镇长罗胖子家。
再说罗胖子两口子和花媒婆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等了很久，也不见玉凤妈带着玉凤从窗外的马路上走过，罗胖子有些不耐烦起来。
“花大姐，你……你不会是骗我吧？”罗胖子看了花媒婆一眼，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哎哟！瞧你说的，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骗你这大镇长啊。再等等吧，我和玉凤妈约好了的，这娘俩就算是爬，估计现在也快到了。“花大婶陪着笑脸说。
“花大姐，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你说的那个玉凤，她真的就那么漂亮？不会是她那当妈的知道自已的女儿不行，不敢来了吧。”罗胖子笑着说。
“这个你放心，不是我夸口，我可是和翠云一起长大的，翠云当年是我们桐树村的一朵花，我记得你第一次看见翠云的时候，好象连眼珠子都快跑出来了，你说是不？”花媒婆笑着问道。
罗胖子用手抓着后脑勺，嘿嘿嘿地发出了一阵傻笑。
“哎呀花姐，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翠云的脸红了。
“我是说呀，这玉凤一点也不比当年的翠云差。”花媒婆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看着窗外的马路。
罗胖子的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兴奋地说：“要真是这样，我就得好好地谢谢你了。”
突然，花媒婆眼睛一亮，用手指着远处的马路惊喜地说：“来了！来了！你们快看，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
罗胖子眯着眼睛往外看，看着看着，两只眼睛就睁得和牛眼一样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