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村里有座“牛角山”
李满华说要找个识文断字的老婆，李丙堂自然就想到了东山村的黄玉凤。那姑娘他见过，长得跟朵花似的，好看得不得了。如果没有那条不成文的村规，玉凤配他这“秀才”儿子，那才是天生的一对。可是有了那条不成文的村规，这事就不好办了。到现在为止，两个村偷偷谈恋爱的男女并不是没有，可是还没有哪一对能够真正的成为一家。他这“秀才”儿子要想娶玉凤，到头来恐怕也是空想一场。
作为母亲，张细妹当然也想到了玉凤。
她想，玉凤是东山村的一朵花，且不说本村的人允不允许满华娶玉凤，就算允许，只怕东山村的人也不会让她嫁过来。这年头就是这样，大家说不行就不行，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再说玉凤那么好的姑娘，就算没有那条村规，也不一定看得上我的满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谁都清楚，何况玉凤还是一个有文化的女人。
“满华，你是不是想对面村的玉凤了？”李丙堂盯着儿子问。
李满华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李丙堂笑了笑，说：“臭小子，还挺会选女人的嘛。玉凤那姑娘呀，只要是男人，谁见了都想。”
张细妹瞪了李丙堂一眼，骂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我都替你脸红。”
李丙堂嘿嘿干笑两声，说：“开开玩笑而已。我是说咱这儿子懂得选女人，选了个人人眼馋的女人。”
李满华见父母挺高兴，便不再有什么顾虑了。他兴奋地说：“爸，妈，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那天我要不是急着跑进厕所撒尿，就不会遇见她了。那泡尿早不胀晚不胀，偏偏在那个时候胀，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老两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臭小子，那玉凤好是好，可她生来就不是你嘴里的肉，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她，另外找一个算了。”李丙堂一脸认真地说。
“难道就是因为那条村规。”李满华有些愤怒起来。
李丙堂想了想，说：“村规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点，玉凤那姑娘太招人爱了，我估计她不可能看得上你。听说有钱人家去提亲的不少哩，那姑娘呀，天生就是个当太太的命。”
“那我要是和她好上了呢？”李满华有些得意地问。
“就算真的好上了，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除非……”李丙堂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嘛？”李满华着急起来。
“除非你们远走高飞，一辈子也不要回来。”张细妹接过李丙堂的话说。
“这是哪个糊涂祖宗定下的缺德村规，一点道理也没有嘛！”李满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板凳上。
“这村规就是村规，祖宗既然把它定了下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一个人不服，那是一点屁用也没有。除非这两个村的人都不服，那才有可能把它改过来。”李丙堂说完伸了个懒腰，然后回屋睡觉去了。
张细妹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样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也回屋睡觉去了。
那一夜，李满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老是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怎样才能够永远地和玉凤在一起。
那一夜，玉凤几乎也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她那张小纸条，已经把他和她连在一起了。因此她要考虑的事，绝对不比李满华少。首先当然是那条村规，那条曾经使很多有情人抱恨终生的村规。那是横在她和他之间的一座山，一座似乎不可翻越的山。然后就是她的父母，在父母的眼里，她绝不仅仅是他们的女儿，还是他们晚年舒适生活的保证，是两个儿子娶媳妇的钱，是一家人未来的依靠。而对面村的李满华，无论家庭条件和自身的条件，显然都是无法满足这些的。再就是她的两个哥哥，他们能不能娶上媳妇，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能不能嫁进一个有钱人家。
这就是穷人家的女儿，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刚刚进入梦乡。当她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老高的了。
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睡懒觉。
“凤儿，该起床了，都快中午了，你爸和两个哥哥都去地里半天了。你呀，赶紧给我打猪菜去。”她刚伸了个懒腰，母亲的话就钻进了她的耳朵。
“唉！马上就去。”她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床上下来。
家中唯一的一面镜子，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之物，如今为了她梳妆方便，特意放在了她的房间里。这面镜子使她看到了自己在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丝变化，看到了一个黄毛丫头，一点点地变成天仙美女的整个过程。
她穿好衣服梳好妆，漱完口又洗过脸，然后吃了一个刚从锅里拿出来的大红薯，之后就背着背篼上了山。
她上山时，在半路上遇见了满载而归的姐妹们。
在东山村的地界里，几乎每一座山上都有很多的野菜。桃花山上的野菜应该算是比较多的，但桃花山在村尾，距离比较远，而且上山的路也不好走，所以很少有人去那里打猪菜。从小到大，玉凤和小姐妹们更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她们常去打猪菜的那座山，村里人给起了个名字，叫“牛角山”。
据村里的老人说，牛角山最初是叫牛圈山，后来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算命先生，说这“圈”字用在这座山上不太吉利，于是就把“圈”改成了“角”，从那以后便叫做牛角山了。
“牛角山”是一座又矮又长的山，象一只弯弯的牛角，与村后的大山紧紧相连。如果说村后的大山像一头大象，那么“牛角山”就是大象那条又细又长的尾巴。这座山上到处都是野菜和青草，女孩子们喜欢来这里打猪菜，男孩子们更喜欢来这里放牛。
牛角山上有一个很大的茅草棚，茅草棚里还有几张简易的木板床，床上辅着厚厚的干稻草。放牛的老人和孩子，只要把牛牵到山上，就可以来这里美美地睡上一觉。打猪菜的女孩们，遇到太阳特别大或下雨时，也会跑来这里躲避阳光的暴晒，躲避风雨的吹打。
玉凤来到山上时，已经是中午了。由于平时都是早晨上山中午回家，所以这次她忘了戴草帽。刚打满一背篼猪菜，她就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了。
于是，她背着猪菜向茅草棚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