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来到刚开发的新型商业圈,兜兜转转一阵子,终于停在一座四周树木环绕的两层清水混凝土建筑前,下了车和墨眉梢不觉的就挑了挑,回头凝望,建筑前矗立着三两块古朴厚重的山石,其中那一人来高的山石边挺立着一棵半米高的修剪考究的老桩黄杨,地上铺着白色的石子,被人用犁耙精心铺成一圈圈水波纹的样子。几个雅致的石质宫灯恰好点缀其间,昏黄的灯光落在白色的石子上,好似月光落在水波里泛起层层涟漪。反观大门前,几个原本枯败腐朽的树桩被人在里面装上白色电灯,再用不知明透明物体灌入腐朽的地方,既将自然的痕迹保留又十分具有新意。
和墨忽的就笑了起来,指着这树桩灯对着萧竹道:“竹子,回峨眉给我挖几棵小树桩吧!”
未等萧竹回话,宇书逸便道:“我家那还有一对,你喜欢送你好了。”
和墨回身,面无表情问道:“也是这么大的吗?”
“嗯,朋友做的时候随便帮我做了一对。明天给你送去?”宇书逸笑道。
和墨勾着嘴角,带着一些讽刺的语气道:“宇先生玩笑了,我那地方不过几十平两三米高,先不说能不能进门。就算能把这两个放进去,我住哪?”
宇书逸被问得无言以对,萧竹走过来敲了敲和墨的脑门,道:“你这小脑瓜又开始想什么歪主意了?”
和墨仰着脑袋,娇嗔道:“怎么了嘛?我就是喜欢啊!”
萧竹微微一笑,无奈道:“好啦,知道了!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话音刚落,和墨就搂着萧竹的手臂,娇笑道:“我们竹子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宇书逸脸色微沉,一旁的梁晓看形势不对,立马拉开和墨,道:“多大个人,整天就会撒娇!也就竹子还吃你这套!”说完转头对萧竹,斥责道:“你也是的,她胡闹你也由着她!以后会吃亏的!”
“我倒是希望她能这么一直胡闹下去!”萧竹看着和墨一脸不满的撇着嘴角柔声道。
梁晓气结,正要开口,却见杨琳搂着宇书逸的左手,俨然一副主人的口吻道:“跟男朋友使些小性子也很正常的,刚才和小姐不是说饿了?我们赶紧进去吧!逸都安排好了!”
走进大门,里面的灯光布置得十分的妥帖,明亮却不耀眼,大厅正中央亭亭玉立着一株比人还高紫铜铸就的随风摇曳的枯荷与一棵低垂的莲蓬,地上几瓣花瓣好似刚刚飘落,将氛围烘托得很有国画花鸟的意境,天顶并非一般密封遮光的样式,而有一部分镂空的椭圆带着些荷叶边一般的玻璃架构,上下相映得刚刚好。和墨能想像不同的天气不同的时刻,自然光给这个室内带来的美妙变化。环视四周,客座用了些铜铸的细竹子以十分巧妙的方式搭建并作为隔断教人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形,让客人有足够的隐私却又没有破坏大厅静谧的美感。
和墨打量四周的功夫,就有一名姿态端正穿着讲究的侍者迎了上来,道:“宇先生,东西都准备好了!请这边走!”
宇书逸点了点头,朝众人略微示意,便不再客气挽着杨琳跟着侍者就走在了前面。穿过一段设计特别的楼梯,这段楼梯的墙体,有从房顶垂到地面波状整齐排列的条型镂空,可以看到室外的造景并且采集室外的光线。和墨扁这小嘴一脸的满意,一双黑亮眼珠更是滴溜溜的乱转。
上了楼梯,掀开几层缟色帘幕,便脱鞋进入一间铺着草织榻榻米的房间,房间内很是简洁,就连灯光都是隐藏到墙壁里的,正中央放着一张黄花梨的明式案台,桌腿处雕的是栩栩如生的荷花苞,桌子四周是五个鸦青色的蒲团。对于那张价值不菲的案台和墨一点也没有兴趣,只是边咋舌边跑到房间正中央的墙前嚷道:“竹子,这幅是朱耷的真迹吗?”原来,房间正中央挂着一幅八大山人的墨荷图,其笔法简洁,浑朴酣畅,韵含疏旷,一股萧索感中又蕴含生机。画下是一张明式的花梨置物琴台,台上放着一张蕉叶式古琴,木质已有一层温润的包浆,丝弦光洁应是有人经常把玩。古琴边一个紫铜香炉内飘来带着隐隐莲香的轻烟。
萧竹神情也难得的变了变,走到和墨身后抓住和墨想要触摸的手,细细观察了一会低头柔声道:“嗯,应该是的。”
“哇!”和墨惊叹道,“八大山人就这么挂着!也不怕被偷走吗?这老板品位真是不错,而且还那么大方。竹子,这房子很有安藤忠雄的风格吧!难得还有怜荷的柔情!”
未等萧竹回答,宇书逸便走了过来,道:“真是难得你一句夸奖!谢谢了!”遂即低头看了眼两人握紧的双手,道:“只要你手干净,想摸可以摸,这画是我的。如果你喜欢你每个月都可以过来,这里每个月都会换一幅画。”
和墨此时表情好似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道:“难不成房子也是你的?这张琴也是你的?”
宇书逸看着和墨一脸的怀疑,不满的点点头,却听和墨又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房子是谁设计的?”
“你喜欢以后我也可以帮你设计。”宇书逸好笑道。
和墨微微一惊,遂即撇着嘴,嗤笑低声道:“宇先生又玩笑了,不知道一百万能不能盖这样的房子?我们小人物可比不上宇先生那么富有。”随后也不管宇书逸什么反应,拉着萧竹径直走到桌前随意坐下。
宇书逸心头一动,原来她介意那张支票的事,当初也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她的反应,哪里知道她一点消息也没有,原来在生着闷气。宇书逸霎时心头一松,暗想:只要不是跟着萧竹就好了。
落座后,原本坐在和墨左手边的梁晓故意以聊天方便为借口,顺利的与宇书逸换位坐到了杨琳身边。和墨给梁晓抛了一个白眼,便如孩童一般靠在右手边的萧竹肩上,埋怨道:“饿得有点脱力了,让你不要先去大公鸡那你非要去!我中午都没吃饭,你要给我补偿!”
萧竹带着些责怪的皱了皱眉,遂即又无奈笑道:“他不知道哪里找的《降帖》拓本,老师都在那守了一晚,说如果我不马上过去师徒的情分就没了。再说了你们不是早就出来逛街了吗?为什么没吃饭?”
“喔,王老头在呀!那我也不管,你就得补偿我!”和墨直起身子扯着萧竹衣袖无赖道,随后又给梁晓抛了一个白眼,夸张道:“有的人呀!逛街都不知道饿!”。
宇书逸看了眼和墨朝萧竹耍赖的模样,冷眸垂眸,拿起侍者先端上的调味料,自顾自的捣鼓起来。一会功夫,将一个已经盛好蘸料的小碟放到和墨面前,道:“这酱油是古法纯手工酿的,你喜欢吃酸辣的,我特意多加了些柠檬汁跟芥末。”
和墨撇撇嘴,本想拒绝,可想起入藏途中为了满足自己口味,宇书逸每到一个地方就找陈醋与辣酱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道:“多谢。”
宇书逸终是露出微笑,道:“是不是想萧先生给你弹琴?”
和墨望着宇书逸一怔,随后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睛,带着些紧张道:“谁,谁说的?”
宇书逸看着和墨别扭的样子也不为难她,只朝萧竹客气道:“那日听萧先生奏的《梁祝》现在仍旧不绝于耳,不知今日是否还能一饱耳福?这张琴音色还是很不错的。”
一旁久久未说话的杨琳柔声道:“看来萧先生弹得一手好琴呢!上次我抚琴还被逸奚落了好久!”说完把一个秋波抛向宇书逸。
萧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低头对和墨柔声道:“你想听什么?”
和墨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带着些不满道:“有琴没酒不痛快!”
“给你备了青梅酒。”话音未落,清脆的铃声响起,只听宇书逸道:“进来吧。”
便见侍者们鱼贯而入,手中稳稳的端着格式寿司,肉质光亮色泽饱满,而且还有一条难得吃上的东星斑。待食物全部摆到桌上时,和墨就一脸垂涎欲滴的模样望着宇书逸,宇书逸好笑的道:“吃吧,有什么可讲究的?”
话音刚落,和墨就迅速的将自己面前的三文鱼搭芒果与青瓜的寿司塞进嘴里,一脸满足的咀嚼着。
宇书逸轻笑着,把温好的清酒倒到和墨杯里,柔声道:“别又喝醉了!”
和墨忽然想起拉萨的那一夜,心中一阵狂跳,脸上一红,差点被寿司卡住气管,于是不住的低声咳嗽。萧竹不明故里,边伸手轻拍和墨的后背,边轻轻皱眉,低声责备道:“饿了也不能吃那么急。”
和墨好不容易将嘴里食物咽了下去,偷偷斜眼瞟了眼宇书逸,见他正望着自己,于是紧张感渐生,慌忙躲开萧竹的手,道:“我要听《酒狂》快去快去。”
萧竹轻叹了声,看着和墨把酒当白水一般的往下灌,摇了摇头,担心的嘱咐道:“说了多少次,不能这么喝酒的!”
“这就是一般的青梅酒,不会有事的!快去快去!”和墨不屑道。
萧竹放心不下,又拿和墨没办法,只得对一旁的宇书逸道:“宇先生,麻烦你照看一下,不要像上次又醉了!”
听得萧竹这话,和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又狂躁起来,脸又莫名的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只得低着头装作专心吃东西的样子,宇书逸看着和墨的反应心情大好,笑道:“放心,不会让她醉的。”
得了宇书逸的保证,萧竹轻抚了一下和墨的发顶,示意她要乖乖听话,才慢条斯理的走到画下的琴台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