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业的赔款,直妈妈过世后一个星期才汇入法院的账户。
那边通知她去领取,她浑浑噩噩的,无力走路,无力面对这一切。妈妈要安葬在老家,火化后,关长云将她的骨灰捧回了家乡。
宁静拿着那三十万,不知去往何处。
他和张大海的婚事,就这样泡汤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泡汤,总之,母亲刚过世,她不可能在举行丧事的时候,再举行喜事。这不合道义。古时候,还有披麻戴孝,为母守身三年之说。她就算不守,也不可能在母亲去世后就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
所以,这件婚事暂时黄了。
母亲走后,做什么都觉得没有心思,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走了,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不会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痛,那股悲怆,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张大海只有不断的劝说她,开导她,最后她终于同意,出国外散散心。
她也想离开这儿一段时间。
一年后,许致远考上了军校,他们一直没有见面。
一年又一年,五年后,宁静回国。
归国的那一天正是元旦。
天阴沉沉的,冷冷风中落叶飞。
她走下机舱,层层出关,孤零零一个人穿梭在机场大厅拥挤的人群中,脸上褪色的妆容残留着黑夜里奔波的痕迹,微白的唇,隐隐泛出饥渴,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惟一能给她灰暗无光的脸色增色的的,也只有,那垂搭在前胸长长的白围巾伴随步履飘动出亮眼的弧线,柔美的流苏款款摇曳,为她深深的倦容,拂去了些许风尘。
边走,心里边抖,无法控制的紧张使得呼吸也急促,蜿蜒在身后的行李箱,渐渐沉重了起来。
她不清楚这样的重量究竟是来源于外界的压力,还是内心的压抑。
莫非真像书中所说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可这里,却不是她的故乡,何来的乡怯?难道是因为,只是因为,这是他的家乡?
她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竟然感觉自己正拖着一块千斤巨石,踏向风口浪尖,每一步都在接近深渊,每一步都在走近死亡。
死亡。
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字眼,那时还年轻,母亲之死。
五年前,她真的是很年轻,很年轻。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她走过去,只觉一路黑暗,暖气扑在脸上凝成了冷冷的汗。
回到这座城市,没有通知任何人。
其人其境极像那首诗所描写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她削瘦的脸庞,分明写满了从洛杉矶登机前至检票出关的困顿与挣扎,从三万英尺高空落至广州陆面的奔波与劳累,飞越太平洋飞回南方十六个小时行程的忙碌与艰辛,累得她睁不开眼。
飘洋过海,离去与归来。
风尘仆仆抵达,全身疲累地坐在夜班空空的出租车。
到达预订入住的酒店大堂登记完毕已是子夜,从机场到酒店的途中,陌生的出租车里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同桌的你》,她静坐着,只沉默地望着车窗外一盏盏飞逝的长明路灯。
许致远,会不会知道,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