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匆匆回至金樽殿,正殿里探幽早已候在那里,一身蓝衣外搭了条素色披风,一望便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见慕容靥回来便上前欠身行礼,唤道:“公主。”
慕容靥快步迎过去将她扶起,上来第一句话便满是急切道:“他怎么样?”
话中所问,自是那位天策上将。
探幽一怔,片刻没缓过神来,“……公主……”
“怎么?”见她犹疑,慕容靥心里便一紧,“他不好么?”
“没有,将军很好,遥请公主放心。”探幽回过神来,也不多话便言起正事,正色道:“婢子此来,是为着两军战事。”
“是了……”慕容靥在这一刻才恍悟起来,再将探幽神色一望,不由叹了口气,“我心里虽也念着你,可这个时候你亲自过来,想必带给我的不是好消息。”
探幽无奈的牵了牵嘴角,“公主冰雪聪明。”
“都下去罢。”遣退四面侍女,她携了探幽的手到暖阁中说话。
探幽不加寒暄,直言正题:“辽东战场之上,的确是水石密域在从旁相助。”
慕容靥眉梢一凝,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却也不甚奇怪。
“新仇旧怨,意料之内。”她感慨一句,想了想又问:“他不止让你带这句话过来罢?”
探幽淡淡一笑,“还有一句,就要看公主信不信了。”
她心里有所意会,想来定是句不轻的话,可是信不信呢?苦笑荡涤俏颜之上,自己又怎么可能不信呢?于是她垂眸颔首,“说罢。”
探幽匀了一口气,眼里添了三分小心,掷地有声道:“请公主放弃北地战场。”
这事的确不小。
“放弃?!”慕容靥瞬息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曾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放弃北地战场,殊不知那可等同于放弃半壁江山。
探幽却是言之凿凿,丝毫不带犹豫,“对,放弃。”
“就这一句?”
“只这一句。”
于是乎,慕容靥陷入了片刻的凝思。
放弃半壁江山吗?她是真的信他,可即便是赌桌上手握天子对儿的赌徒,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之下也不免忐忑。退一万步讲,即便自己能决绝放弃,可慕容恕那里又要如何交代呢?让他无端笃信那位从未谋面却手握重兵的天策上将吗?慕容靥甚至不敢保证如今的皇帝陛下不想将对此等战况视而不见的霍清邃五马分尸。
“你说错了一句话。”片刻,她长出一口气,眼里尽是无可奈何,“不该说我信不信,而该看我有没有这个能耐,窜动得了大燕王朝放弃半壁江山。”
探幽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抚慰道:“公主相信将军,将军自然也信公主。”
慕容靥仍是追问了一句:“他有把握?”
探幽浅笑出声,“才说了公主信将军的。”
“信是一回事,担心是另一回事。”话锋一转,她道:“天命之约,我不信对他半点影响也无。”
而若是将这影响带入他的决策之中,那便是整个天下的悲哀。
探幽苦笑,语气也染上沉重,“话说白了,已是影响了好多年的,公主也很清楚,所谓天命之约,这便是其中一个令将军必得远离您的理由。”
慕容靥长久没有说话。
可不是吗,造化弄人,弄的是自己也是他。有些理由横亘在那里,与人格相互左右、相互影响,最终界定了命数的走向--她不信天、不信地,只信人格。他的人格,还有自己的人格。
探幽说:“他陪不了你太久,至于天命之约后,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再见你,这是他为你的考虑,或许对你们两个而言都是自私的,可是公主,你得理解他。”
他曾说这是唯一的一个办法,无论生死,不复相见,只有这样,只有在她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的情况之下,才会可能抱着自己还活着的一线希望,好好走完她自己的命。
“我理解,只是不明白。既然他想的这么清楚,当初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她说这话是带了几分气怒在里头的,他的考虑,她都明白,只是越明白,便越觉得自己可怜,他也可怜。
探幽却说:“其实情爱呀,原就是这回事。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