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池子里堆放着早晨未洗的碗筷,我打开水龙头放水。
“谈什么,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我把桌子上另外的盘子,也放进水笼头下的池子里,拧大水龙头,水哗哗的淌着。
见我拒绝搭理他的,宁木从兜里掏出烟,点燃。
“我跟你商量点事行吗?能不能别这个态度?心平气和的好吗?”
“你一说话就堵死人,你天生不会说话吗?一张口就找我的事,我能心平气和吗?”水冲到我手上,溅了我一身水。
“好,好,我不跟你吵,我错,我全错,一跟你说事你就崩!你是个伟大的女人,不要跟我这种小人计较。”
“好,好,我是个伟大的女人,我听你说!”我愤怒的拍掉身上的水珠,关掉水龙头。
“你每天的心都在那个破厂里,你关心过我嘛?”看到我要辩解,他忙用两手作势挡住,“好,我不跟你争。你都对,我今天差点被货车撞上。”
“你不是好好的吗?”
“撞上就完了,我打你电话了,你没接。你看看。”
“不用看,我没听见!”
“你们去哪儿了?”
“黄叶家。”
“还有谁去的?”
“郎思佳。”
“又是他,你下了班就不归他管了。”
“你吃醋了?”
“四十几岁的老女人,谁会看上,没醋吃!”
“你的嘴太损了!我白跟你过了十几年,没得到过你的欣赏。”
“郎思佳欣赏你就行了。你是我老婆,晚上我欣赏。”
“少说没用的,有事说事!”
“我今天损失大了,丢了两万块钱。”
“什么?”
“搭出租车,包忘车上了,是个女司机,可是没找到。就怕坐车的人发现不告诉司机私自拿走了。”
“你的车呢?”
“喝酒,跟了伙计的车出去的,没开。”
“你没有报案吗?”
“报了,就怕找不着了,哎!时气背呀!都是姐姐的事烦的,心乱!”
我一时间心情也不好,近些日子宁木很操心,怕他太难过,就劝他:“算了,咱再挣,等等吧,说不定找着了。”
“挣点钱不容易,丢了很容易。”
大姑姐在班上突然来办公室找我。
“有什么事?姐。”
“宁木丢了钱?”
“嗯。”
“这么晕。”大姑姐迟迟疑疑的口气,似乎还有别的心事。
这时,郎思佳正巧走进我的办公室,后面跟了两个陌生人,大姑姐快快的出去了。
是来联系加工业务的。
他们走后,我去找她。
“有事大姐?”
“我有个想法,想和你商议。”
“你说大姐。”
“你看,弟妹,我也挺难的,咱妈替我接孩子,你们一家都操心我。”
“这是应该的,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我的意思是,我想辞了工,回去招几个人给咱厂做加工,就在我住的平房里,腾出大间放机器,小间我们娘三个住,再搭个伙房做饭。这样好歹挣的多点,手里还宽裕些,你看行不?趁现在手里卖房子还有点钱。”
大姑姐脑子不笨。
我说“你让我想想,这是个好事,我看看怎么操作开始。”
“好的,我等你信。”
大姑姐走了。
我正在办公室思考这事,郎思佳进来了。
“想什么?”
我把大姑姐的家事具体的说给郎思佳听了,还有大姑姐的打算。
朗斯佳一口答应下来,“让她做吧。我给她支持几台机器,本钱我是要的,到时从加工费里慢慢扣,他挺困难的。”
太感谢了!
我回去告诉了大姑姐,她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剩下的问题就是她得先学会机器缝。
“我先辞了工,在厂里学吧,我保证短时期学会。”
大姑姐真的改变了许多,学缝纫她很认真,很用功,工厂里的人都很赞她。
朗斯佳派车将机器送到大姑姐家里,并且让我安排机修工随时为大姑姐提供服务。
“这是厂里为她做的一点小事,毕竟她曾是我的职工,家里有难处我不能不帮。”
我对朗斯佳表示感谢时,他摆手阻止。
“我是为了发展我的业务,我很自私。”
“很感谢!”
宁木却一口否决了大姑姐的能力:“她那么笨,能做好?”
“被生活逼到份上了,没有什么做不了的。”
工厂里,两个女人在我前面往车间走,神神秘秘的说话。
“就是他们俩。”
“别瞎说啊。”
“谁瞎说了,人家看见了。”
“又不是你看见了。”
“反正挺过火的,干柴烈火,李静的老公腰受伤了,肯定不行,那能看得住?看吧,好戏在后头。。。”
“别瞎咧咧,上班了。”铃声响了。
两人回头看见我,推搡着笑着跑了。
李静的事,真的假的早已在厂里传的沸沸扬扬。
淅淅沥沥的雨天,到处湿湿的。秋草泛黄的时候,天气就慢慢转凉了。我的个人邮箱里,来了一封未读邮件。借助电脑的翻译工具,我知道这是那个斯特瑞先生发来的。
他索要我的照片,然后给了我他的MSN的账号。
想起斯特瑞的蓝眼睛犹如在面前,他同时发来的还有一张他的微笑的照片,很帅气。
我用很不熟练的英语给他回复了一封邮件,短而又短。
又是电话,谁?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起来,不知是谁打错了电话,我以为。
“徐默。”
我一时有些茫然:“哪个徐默?”
“贵人多忘事,你的校友。我们一起聚会过的,你,金永还有刘劲松。”
“哦,我想起来了,非常的惊异,你好,你好,你在哪儿?当时我们没有留手机号码。”
“我是金永的朋友,这个问题还算是个问题吗?”他的声音很淡定。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措辞,能被他寻找实在是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瞬间我无法思考,他真的像一个故事,跳进了我盛故事的盘子里,带有戏剧性?
“我在一间茶馆里,在听音乐,看雨,突然的就想起了你。”他谨慎的措辞。
“哦,为什么会想到我?”
“不知道,这样的天气,找个清心地,约几个朋友,喝几杯淡茶,突然就想起了你。”
“哦,好有兴致呀。”
“能为我即兴编几句吗?这样的天气,是诗人的天气,嗯,才女?”
他有着非常好听的男性中音。
“别这么称呼我。是诗人的天气,你正在:约一二个知己,品三四杯淡茶,听五六点雨声,忆七八件俗事,很惬意。。。。。。”
“呵呵,真是文人,张口就来。”他压低了声音感叹着说。
“还没有,你结尾。”我有些激动,思路因为徐默突然变得如此流畅。
他稍加沉吟,笑着说:“嗯,听我的,(九)久等君不来,(十)实为水没开。”
我哈哈大笑,听得见电话那边也起了笑声。除了徐默,另外还有人。
面上深沉似水,心内巨浪狂涛。总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此时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徐默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像什么?像一个落魄的文人。
不知为什么,一个成功的商人,怎么会有如此低落的心态。
“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品茶赏雨,你来吧?”
“我就不去了吧,你们慢慢品吧,清茶,密雨,密友,意境心境,君子之交,都很美。”
“没有君子,只有伪君子。”
呵呵呵。他的话又引起一阵笑声。
我笑着说:“你记住,为什么我不来,就为茶馆的水没烧开,温水待客,没诚意啊。”
“呵呵呵,一会就来了,开了,确实是开水,我试了一下,烫手。”
他开心的笑着解释。
从他的笑声里我品察到一种很深很深的味道,开心却寂寞,这样的雨声,这样的心境,我感到自己与他有了某种共鸣。
我也是这样笑的,我确信自己懂得他此刻心里的感觉。
“我在这儿也在品茶,和你一样的雨声,一样的心境。”
他笑了,浅浅的轻笑。
“给我写一首诗吧,才女。”他央求道。
“好,你等着。”
突然的灵光一闪,我在脑子里很快形成了一首小诗。发给他:“诗人的犹豫/商人的狡猾/人群中的落寞/夜雨绸缪时的孤单/成家的男人/未成家的心情/使我想起远方那只孤独的狼/他孤傲的心游荡在草原上/
“一只没有同伴的狼!好!我喜欢!”回话过来,他满心欢喜和感叹。
“你来吗?我等你。”
“我不去了,你们品茶吧。”
他沉默了一会,叹口气说:“好吧,你不来,你守着幸福的小家,一样的雨声,不一样的心境了。”
我捂住狂跳的心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我和你一样的落寞。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压住了,终于什么也没说。
我从骨子里承认,徐默给我带来了新故事,夜晚的的写作有了新的章节。
我坐在桌子前打字,写作,一时间我恍惚,究竟是我在推动那个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在推动我的日子?我的生活的动力是什么?看看身边孤独的台灯,想起远在外地的宁木的逍遥,我突然颓丧至极。
或许在安静的夜里,宁木在宾馆也偶尔会想起我?
我怀念往日柔情拨了电话过去,或许离开家会让他有一份牵挂。之前他都是这么说的。
“干吗?有事吗?我正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