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清微皱长眉，但并不辩解，半晌才柔声道：“你有什么火朝我发就好，把国师大人给我，我好好将他安葬。快给我！”他声音妖媚入骨，带着哄劝，若木头人听了也会化成一滩春水。
慕青璇却毫无反应，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冷冷一笑：“若不是你，国师怎么会起了这逆天改命的念头？你若不出现，他怎么会知道那本古书的下落？”她低了头，抹去国师面容上的血迹，因为尸身的渐冷，血已经流得差不多。
她仔细擦拭着：“可是，若不是我不肯，国师大人也不会这般苦恼，若不是我以大义来压他，他也不会自责寻了短见。”眼中灼热一片，偏偏没有一点泪水来滋润。她喃喃地说：“我们都是坏人。你是，我也是。我们逼死了国师大人……”
她就坐在血泊之中，抱着国师，一遍遍地说。卫长清默默站在一边，突然冷笑：“你就这么难过？”
慕青璇不理他，只是呆滞地重复：“我们杀了他。”卫长清嗤笑：“他不过是自私自利的老匹夫而已，死不足惜！”
他的话音刚落，慕青璇手一扬，一道白光像闪电一般闪过直击卫长清面门。她双眼通红，攻势如雨点，身形如梭，刹那间已过了十几招，卫长清只守不攻，慕青璇心中大乱之下，攻势没有章法，很快被他瞅准空隙，一记手刀砍在了她的脖颈旁。
疼痛袭来，她软软倒下。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一叹：“傻瓜，死了就死了，有什么打紧。”那么无情的话，又他说来偏偏这般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她竭力想睁开眼睛，却只能让黑暗将自己彻底淹没。
……
慕青璇醒来的时候，斑驳的阳光在床头跳舞，并不是相府，而是未央宫，宽敞的内殿，深秋的风吹动帷幔，影影重重，连说服自己昨夜是个梦都无法。她直愣愣看着，直到床前有个红影静静走来。
她不看来人，直到那人轻笑：“圣女大人难道想一辈子躺在床上？”声音轻缓，似泉水潺潺脉脉，说不出的好听。她依然不看他。下颌一凉，他的手指像寒冰一般冷。
她被他强逼着转向看着他。卫长清惊世的面容落入她清澈的眼中：“国师算盘打得真妙，轻轻松松一死了之，却把所有的问题丢给你和我。让我想想，你到底会不会和我一起合作呢？”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像明溪，对他的话却没有一丝反应。卫长清见她如木头人一般，心头一股恼火涌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连几日，慕青璇都在未央宫中谁也不见，除了明香能近身伺候，其余宫人要近身，被她冷冷的眼眸一扫，便钉在当场。
国师三日后出殡，哀荣之极。出殡那天，慕青璇却只在未央宫中静静坐着，听着外面哀乐喧天。明香奉上一盏清茶，见她神色平静，低声道：“谢公子求见。”其实应该称为谢侍郎，只是她习惯了在相府中的称呼，便一直称他为谢公子。
慕青璇半天才手轻轻挥了下，明香忙躬身退下。帷幕外脚步声轻缓，她慢慢转过头，谢惜朝走了进来：“慕小姐身体如何？”
慕青璇默默打量他，只见他身着玄青色朝服，几日不见，清瘦了许多，精神倒是不错。
“外面情形如何？”她终于开口，许是几日未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许多。
谢惜朝上前一步，自顾自坐在一旁椅上：“还好，皇上下旨以国葬藏国师大人，太子主持的葬礼，一切都进行很顺利。”
慕青璇默默转了头去，只看着那窗棂外彤彤的枫叶，风中微微微传来菊花清苦的香气，平和安宁，那夜的噩梦似只不过是虚幻，谁也想不到尊荣之极的国师大人会选择了那么惨烈的一条路。
“慕小姐为何不愿意去送国师最后一程？”谢惜朝斟酌许久才开口问，问完小心看着她的神色。
“在巫教中，自杀身死者将魂飞魄散。”慕青璇淡淡地道：“所以送与不送，都无所谓了。”巫教之中，自杀的做法最令人鄙夷，往往死的人连尸首都不能入土为安，教中众人也不能去送葬。
可在秦国之中，巫教是超脱在教义刑法之外的神秘存在，这种神秘风俗朝中的没几个人知道。若要安葬国师，朝中定会派人来请教她葬礼事宜，可是没有。
还会有谁知道这一切事宜呢？只有卫长清。这几日想必早已成功取得皇上的信任，连国师的葬礼都没人请她主持，看来是他的授意。
卫长清，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呢？她淡粉的红唇微微溢出一丝苦笑。谢惜朝顿了顿又问道：“那慕小姐以后的打算如何？”他微微轻咳一声：“在下知道左相大人的一番好意，但是若是慕小姐不愿意，谢某也只能……”
慕青璇闻言侧了头看他问：“那谢公子只能怎么？”她依稀记得他执了她的手，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原来他早就想投一位牢靠的靠山。
只是她想不明白，以他的才能，出人头地只是时间问题，何必走这一条令世人，也令她不耻的捷径。
谢惜朝对她的嘲讽无动于衷，看着她的眼睛道：“那在下只能等。一直等到慕小姐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慕青璇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似早就知道他并不那么容易妥协，忽一笑，她几日未曾开颜，如今这一笑忽如春风，看得他心中一悸：“如今青璇困在宫中，谢公子若是能帮青璇解困，你的等待也许值得。”
“当真？”谢惜朝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柔夷，眉眼间淡淡的喜悦恰到好处。慕青璇挣开他的手，低了眼：“自然是真的。我身上有份姻缘未了。”她顿了顿，似笑非笑：“不过谢公子，青璇寿数并不长，也许活不过盛年。你可想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