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的到来，的确在人们中引起了一阵躁动，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那新出现的脸。
人群很快也安静了下来，然后是杨市长代替了信访办的那位负责人的位置。不过他并没有坐下，而巫大成也只是在他旁边的站着。
“各位师傅，各位同志，你们好！”
“很不好！”有人很是不满的呛声道。
市长那花白头发，显得干瘦的脸微微一笑，接着又表情严肃的说道；
“各位师父同志，我理解你们，政府同样也是非常地理解你们！不过在这里，首先，我要感谢我们一化厂的全体职工，正是由于你们过去辛勤劳动，为本市人民生活带来了美好，和不可否认的对国家贡献。不过今天，我又是要这样来说一句话：糊涂啊，各位！特别老同志，请大家扪心想一下，这些年，我们国家所做的哪一项重大决策，不是从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
“当然，这不是批评大家，应该检讨的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让许多的同志，尤其是值得我们敬重的老同志们，还产生了不应该的误会！特别是听到那样的汇报，说政府要抛弃，我们曾经给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老工人，让他们去承受未来困难的生活，我肯定，这完全是谣言！当然，对于大家心里受到的委屈，自己也很是痛心，工作没做好，所以借这个机会，我向同志们表示深深的道歉！”
虽然市长是低头的致意，却并没有人真正的买账，甚至有人的说话，那声音就好像在质问。
“市长你说改制，不是想甩掉我们这些没有用的老骨头，可你们看起来就是松企业这种包袱嘛！”
“理解，还是角度不同看问题。始终是把人民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这也是党的一贯原则嘛！”
“什么原则，你们改制，让本来没钱的工人出钱入股，这不是让一直生活处于经济拮据中的大家，在雪上加霜了吗！”
“误导，根本没有这种事！”市长反感而愤怒的说道；“中央有文件明文规定，企业或者个体，任何变相的向群众集资或摊派都是违法！而且发现一起，处理一起。涉及犯罪的，必须依照法律给予严惩！”
“说得好听！企业被你们当官的玩完了，改制嘛，要走的那拿什么来安置。再生产，这资金呢，钱从哪里来？”
“这个嘛，用不着大家担心，相信上级有具体的部署。”
然而，市长的回答反而又在人们中激起了愤怒，于是顷刻间，这里又是纷纷议论的嘈杂。
“怎样的部署？这些年改革看多了，活越干越多，钱越来越少！”
“本来吗，根本就是想方设法算计工人。”
“坦白说，信不过现在的你们！”
“现在当官的这心早就给狗吃了，我们这些干活的，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字，贱！”
虽然信访办主任插话，还拍了胸脯的说，买断工龄并不强迫，是自愿基础上的协商。坚持一定要离开企业的人员，在提出申请才可能考虑，而补偿也必须是现金支票的形式支付。
至于留下来的人员，不存在集资购买企业的股份，任何形式的分摊，以及强行要求职工个人集资出钱，都是违反国家的政策。
因为只是重复他已经说过的话，不但没有理睬，人们反而更是众说纷纭了起来。面对这种几乎没有信任的纷乱局面，稍微的思索，市长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改制这是肯定的，”市长挥了手，坚决地说道；“这是市委坚定不移的，国有企业工作努力的方向！已经有大量事实证明，这项政策，对于国有中小企业摆脱困境，盘活国有资产，提高职工收入的是完全有效的途径，同时也是企业适应市场经济的历史性变革——我可以这样说，过去那种国有企业依靠输血，再输血，政府充当救生员的情形，绝对不可能再继续的下去了——”
“真的没有说错，果然是政府想甩脱掉包袱了啊！”
“完全不是，改制的目的，还是希望所有愿意踏实工作，诚信劳动的同志，有一个充满希望的美好的明天！”
“口号，根本是宣传的口号而已？”
“难道我说的，改制最终目的没有清楚吗？”
“清楚啊，就是听不懂你们那些大道理。只想知道一个问题，对我们干活的怎么个打发？”
市长声音缓和了下来；“好吧，大家好好听着。企业为什么要改制，是我们的同志干得不好吗？不，还是因为市场经济！打个比喻吧：一块肥皂，一点儿钱，几台机器，就可以在家里生产，成本可想而知。我们企业呢，你又是怎样在生产，会不会有多余的岗位，或者不必要的养着人？所以，想赚钱就很难了。但企业有自己的优势，可以搞技术开发，去科学研究高品质，高附加值产品！你有赚钱的希望，银行会巴结你，送贷上门。这不是他们嫌贫爱富，而是经济规律，所以它担心风险，收回成本的风险。”
“好像这改制，不是我们的问题啊。市长，你说吧，对我们的遣散费怎么算？”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而且还带有一副眼镜。市长想了想，回答到；
“明显的用词不当，什么遣散费，完全无稽之谈！给想要自己去发展的同志一定补偿，是按照国家政策，对他过去的劳动，作一些偿还性质的应该支付。但我们并不鼓励这样做，留下来，干好自己熟悉的企业吧，改制之后，政府对企业的关注和支持一样的不会变！”
“请问，一化厂改制，你们有时间的安排吗？”
市长摇头的说道；“如果你是选择了离开企业，现在，恐怕还需要再耐心的等待一下？”
“为什么？”
“因为，鉴于一化厂目前改制的条件还不成熟，我在这里宣布：经过慎重研究；第一，至今为止，市委，市政府还没有关于该企业改制的任何文件批复。第二，关于今后的企业改制，必须是至上而下，至下而上，交由全体职工反复讨论和蕴酿。而改制的首要条件是，必须确保国有资产不被流失，同时，确保职工群众的利益不被侵害。国有企业体制的改革，任何侵犯工人群众切身利益的行为，都将受到遏制和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