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我和姐姐就要去选秀了。
这个消息,是从烟儿那里得到的。虽说我早知道要去选秀,但没有想到这么快。
我依旧坐在紫藤架下,欣赏着夕阳,也许,这是我在家的最后一次来欣赏落日了。
“柠儿姐姐,柠儿姐姐!”烟儿跑着过来,脸上充满着喜悦,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也许,我的婚姻,就要任人宰割了。
“什么事啊,把我们的烟儿高兴成这样?”我已经和烟儿姐妹相称了。
“姐姐,你看!”她从身后拿出了两件儿旗袍,一件是宝蓝色的,上面绣着粉蝶穿花,还有一件上绣着六月蜻蜓落荷花。
明天就要选秀了,别人家的格格,估计都兴奋地睡不着觉,而我呢,睡地香香甜甜的。反正奥运会的时候,有个叫李婷,决赛之前睡得特别香,后来还得了冠军呢。我想,我应该就是有福型的吧!
第二天
“柠儿姐姐,你看漂不漂亮?”烟儿还拿着昨天的旗袍在我身上比。
“行,行,行。”对于选秀这件事,我还不太热衷。
“那我给你穿上了。”
戴着厚重的头饰,这些大约也有十斤重吧!我连忙从头上拔下一半,我可不想被选上。
被皇帝选上,红颜未老恩先断?……被王爷选上,一入侯门深如海?……被皇子们选上,免不了将与先来的和后到的妻妾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芭蕉不展丁香结,月里霜里斗婵娟?……就算是落选了,也将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从四德,七出之罪,被一道道枷锁束缚成‘贤妻良母’?
我可不想干。我也许应该遵从这个时代的规矩。
我阿玛只是一个二品文官,轿子排在中间。姐姐比我年长,自然在我的前面。
李公公把我引到靠前的几排,拿手指了指,示意我站进去。我略一愣神,赶忙站了进去。身边的几个秀女都往这边侧目。幸而这就往宫里走了,李公公还跟在一旁,站在这队伍里的女子又都各怀心事,加之大多都是头回进宫,心中敬畏,一路走来都静默无声。
过了御花园,一路引着秀女们到了顺贞门外候着。今儿进来的人都算是事先筛过一次的。但凡眼歪口斜,患病残疾的都已经上报免选了。皇家挑选女子重在家世德行,脸貌身形的要求归结起来不过是貌端体健四个字。
想起了脑门子上那个印子,心里不禁唏嘘,果然我搭的是电车——轮子底下是有轨的,怎么走早都定好了,只管闭着眼睛在车里养神就好,不用费脑子去想些什么。
垂首静立,听着户部衙门的人喊进,叫到名字的五个人一班由太监们引进去。这会子天才算是亮透了,我估摸着这时辰德妃该从慈宁宫里请安回来了。平日里在家我还睡得正熟,从昨儿晚上起就连着折腾到现在,出门的时候天还黑黝黝的,这么站着等,没多一会儿,我瞌睡就上来了。
脑袋一啄,身子也跟着往前倾,我赶紧醒神,用帕子擦擦嘴角——再怎么放松也不能跟这儿口吐白沫地“噗通”倒地,基本的形象还是要维持住,好歹不能把破瓦罐整成堆碎瓦片不是?
“镶黄旗,完颜氏,工部右侍郎罗察大人之女,悦柠。”
我正在想着破瓦罐和碎瓦片的茬儿,猛地听见点到我的大名儿,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应了,就见引路的太监已经过来冲我打了个千儿,整了整领巾、帕子就赶紧地跟着去了。
穿过御花园,往西六宫那边去,进了体元殿,都站在廊下等着。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人出来了,我抬眼正好瞧见一个女孩子——好嘛,那脸圆得跟圆规画出来似的,唇边梨涡带笑,加上眼睛生得弯弯的,长得可真是喜气。今儿秀女都穿蓝碧的颜色,只她穿了件葡萄绿的衣裳,搁人堆里就显得鲜嫩娇俏,又全无招摇之感。这样恰到好处的打扮,再配上讨喜又不露媚态的笑容,果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教养出的女子。心里懊恼起来,刚才光顾着打瞌睡,没留心听听这女孩子的家门。
前后的几个秀女儿都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的架势,我本来是颇有些闲情逸致的,现在一看她们那样儿手心也开始往外冒汗了。
听见里面宣召,俯首进屋,余光一扫,殿里站着伺候的人不少。我心里越发紧张起来,不知道都有谁在上边坐着?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康师傅的真容,套用娱乐新闻的句式就是:唯一一次与偶像近距离接触只是上回去秋闱吃烤羊那晚上,中间隔着桌子、隔着篝火、还隔着唱祝酒歌的蒙古美人儿们,看见的也就一个影子,还没后来故宫博物院门口卖的历代帝后书签看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