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转变在那一日,薛丞来到傅锦歌的院子里,然后告诉她,要纳那青楼女子为妾。
她所有的隐忍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几乎没有思考就拒绝了。她可以容忍薛丞不喜欢她,但她绝不允许另一个女子抢走她的夫君。
她慌乱地抓住薛丞的手,道:阿丞,那个姑娘不喜欢你,她只是喜欢薛家的权势。我喜欢你,我可以告诉你这七年来我去了哪里,我可以背叛所有人和你在一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的话语带着一抹乞求,她才是最喜欢他的人,虽然她小时候欺负他,虽然她脾气坏,但是她可以改,她可以为了他变成一个温婉的姑娘。
她好像是哭了,有指尖轻轻地拭去了她的眼泪,凉凉的。
薛丞的声音有些沙哑:傅锦歌,晚了。我想知道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肯说,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你不答应也好,那你就离开吧,这是休书。从今日起,你与我薛丞,再无半点关系。
他的话虽然很轻,但带着异常地决绝。
她怔怔地看着滑落在脚边的休书,缓缓松开手。
她想笑,泪却流了下来。
薛丞一瘸一拐地离开,她跌坐在地,万念俱灰。
她是西梁唯一的郡主,是长公主府的掌上明珠,尊贵的身份让她对所有事都是高傲不屑的,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卑微地去乞求一份爱情,第一次宁愿背叛全世界也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可这些爱恋,那个人并不稀罕。
她呆呆地坐在房里,薛丞站在门外。
就像是七年前,她离开的那晚,她在薛府门前站了一夜,而他就在门后陪她站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他便听父亲说她要被郡王夫妇送出京城,很可能永远不回晋阳城。他拖着一条断腿,忍着锥骨之痛跑到长公主府,却仍是迟了一步。看着离开的马车,他心里空了一个洞,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生生从心里挖走一般。
那几年,他因为太过温吞而被众人嫌弃,她因为太过泼辣,而被众人不喜。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玩,他们二人就整日厮混在一处,颇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她刁蛮,总爱捉弄他,他虽然口上说着不乐意,但心里却是十分惯着她;她总爱撒娇让他背着,用烂了的招数,他却次次心甘情愿上当。
他不相信。
他总觉得,他们会像折子戏里那般,一起长大,然后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她为他穿上嫁衣。
他从未想过他们会分开,他一日一日去长公主府门前等她,等过了炎夏,等过了深秋,等过了寒冬,等了一年,等了两年,等了三年,但仍是没有等到她。
他终于相信,她离开了。
那时他年少,不明白心里那份执着到底是为何。直到第七年,在那个静谧有风的清晨,他看着坐在庭院里的姑娘,一切仿若静止,唯余他的心跳在时光中格外清晰。
原来,是喜欢。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他话语间故意惹怒她,果然,很快她就暴露了自己的性子。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不多久,他受了伤,那个唤作容筝的白衣女子找到他,问他是否知晓什么是暗卫。
容筝带他去了长公主府,他站在门外听着她们的对话,那天的一切,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容筝说:锦歌,我不过让你来晋阳完成任务,你却自作主张要嫁给薛丞。是不是我平日对你太纵容,才让你把暗卫营的规矩如此不放在眼里?难道薛丞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离开暗卫营的原因?
说到最后,容筝的话语间已经带上一抹厉色。
那时他喜欢的姑娘是怎么回答的呢,她笑着说:怎么可能,一个瘸子而已,怎配得上我傅锦歌屈尊下嫁。若不是他有利用的价值,我连一刻都不想看到他。
那一刻,他几乎站不稳。
他没有说过,他那样想要和她一辈子,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考取功名,纵使朝中不会要一个瘸子做大臣。他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想和她在一起,可是,她轻轻的一句话,便摧毁了他所有的念想。
他不在意别人的嘲讽,除了他喜欢的姑娘。
他的爱,在她眼中卑微到一文不值。
从那日起,他心中有了恨意。
她说的每一句话,她做的每一件事,在他眼中皆是利用。
她对他笑得越开心,她的话就越显无情,那便如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断折磨她,终日留恋烟花之地,让她成了晋阳百姓嘲讽的对象。
直到前几日,容筝又找到了他,他才知道,圣上已经拿到薛家贪污的证据,数万两黄金,灭门大罪。
纵使恨她,但他也不想她白白送命。
一纸休书,从此她和他再无半点关系。她依旧是西梁的郡主,身份尊贵,容颜倾城。她会忘了他,然后有一个身体健全、足够配得上她的夫君,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