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县独山镇管辖着十二个自然村。
十方村位于那号称“十万大山”的连绵群山的东北部，山势还算比较平缓。
紧靠十方村的高堰村、柳公庙村、同福村基本上都是以农业种植为主，而朱家村、牛皮寨这两个相邻村子则是以打猎为主。
这一天，范全在母亲带领下，兴高采烈地向牛皮寨走去。长得虎头虎、已是半大小子的范全背上背着一杆破猎枪，右肩还扛着一小袋大米。
这次前往牛皮寨，范全挖空心思要把那支佟大禹专门奖励给他的德国造阻击步枪带上，好在几个表哥表弟面前好好炫耀一把。让这些大山里没出息的家伙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神枪手。
可是无论范全说尽好话，公孙汉儒始终都不肯同意这个兔崽子把自卫队里唯一一只阻击步枪带出去。
在心中暗暗骂了几句后，一脸失落的范全只得背上那杆还是表哥朱小刚送给他的破猎枪上路了。
因为，范全明白，在自卫队里，从来都是军法大于一切。
不管自己有多大功劳，佟大禹如何器重自己。可一旦违反军法，就得与好不容易才争取进来的自卫队说再见了。
范全的母亲杨玉莲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春光满面。她一边不停地与儿子唠叨，一边盘算着如何去说服那像犟牛一样的哥哥。
如今，杨玉莲已经是十方村启明服装厂的副厂长了，而且还是十方村妇女小组的组长。已经算得上是十方村有头有面的人物。
儿子范全在前一次阻击土匪入村的战斗中表现突出，受到了佟大禹的特别嘉奖。
一提起这事，杨玉莲就觉得自己整个脸上都增光不少。连走路都昂首挺胸的，干起活儿来也特别有劲儿。
杨玉莲一共三兄妹，大姐杨玉华嫁到朱家村，生了一对孪生兄弟朱小刚、朱小强。
这朱家兄弟俩也是很了不得的两个家伙。年纪虽然不大，但在朱家村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连佟大禹对这兄弟俩都格外器重，除了委以重任外，还经常把他俩喊过来商量事儿。
唯一让杨玉莲不放心的就是牛皮寨的娘家哥哥杨玉宝。
不知为什么，牛皮寨的人似乎一直都对佟大禹佟大老板怀着某种下意识的不信任。
朱家村、高堰村、柳公庙村、同福村这些邻近村庄的村民都争先恐后到十方村，从佟大老板那儿换取优质良种和高效化肥，加入十方村的建设大军。而牛皮寨的村民却仍旧是在羡慕、自满和嫉妒中观望着。
今天是杨玉莲父亲的六十大寿。杨玉莲专门请了假，带着儿子，准备了礼物回到娘家给老父亲拜寿。顺便开导开导不开窍的哥哥杨玉宝。
杨玉莲提着三斤斤肥溜溜的猪肉和一壶老酒，还有一件专门给老父亲定做的新衣服。范全还扛着一小袋子大米，衣锦还乡一般向着牛皮寨走去。
“小畜生，你给老子站住，不准跑……气死老子了，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杨玉莲刚走到牛皮寨村口，就听到一阵震天的咆哮传来。她心里咯噔一声，自己那犟牛一样的大哥不会又在打侄儿吧？
转瞬，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从村子里兔子一般冲了出来。
这家伙一看到杨玉莲母子，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顿时高兴地喊道：“三姑，快，快。帮我挡着，我老爹要打我！”
“小畜生，老子让你跑，不下地去挑粪、上山去打柴，尽想着歪门邪道什么念书。老子没上半天学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这学是说上就能上的？”
这边孩子刚躲到杨玉莲背后，一个五大三粗、提着扁担的中年汉子就从村子里冲了出来。他满脸怒火，口沫四溅地骂着小畜生，抬头忽然看到了自家小妹站在了村口。
“二哥，你在做啥呢！孩子打坏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杨玉莲转身抱着侄子杨小山，虎着脸对那怒气冲天的中年汉子说道。
“舅舅。我们学校和自卫队都有规定，家长是不能无缘无故殴打孩子的。”虎头虎脑的范全也站了出来，给年纪相近的表哥打抱不平。
“妹，妹子……你们来了……这，这，我不是吓唬孩子嘛。他就贱骨头命，打不坏的。”见自己妹子一身光鲜地回到村里，杨玉宝一脸讪笑。
“先去给爹拜寿，回头再和你这粗人说。”
杨玉莲向来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出嫁前后都是如此。杨玉宝这个当哥的，牛皮寨里谁都不怕，就怕家里那个老爹和嫁出去这个小妹。
杨玉宝放过儿子杨小山，带着杨玉莲母子俩进了村子。杨玉莲边走边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大早，乘着老爷子生日的喜庆，小侄儿杨小山居然提出了要去十方村上学。结果当场就被脾气火爆的杨玉宝大骂一通后，追得满村子跑。
以前的十方村穷。现在的牛皮寨虽然靠山吃山，以打猎为主，但日子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杨玉莲这次提回来的寿礼可是非常有分量的，即使牛皮寨的首富也未必拿得出手。杨老太爷见到女儿、外孙，高兴地合不拢嘴，直夸女儿有出息。
寿宴没外人，大姐杨玉华身体有病没来。只有杨玉宝、杨玉莲两兄妹及家人。一大家人难得凑到一起，都十分开心。
吃饭的时候，杨玉莲随口说起自己家和十方村、佟大老板的一些事。她顺势提议让杨小山及另一个小侄女杨小丽都去十方村上学。
一听此话，一直喜笑颜开的杨老太爷却停下了碗，阴沉着脸一个人走回了祖屋。
“小妹，你，你怎么能当着爹的面说这些事情呢？唉……”杨玉宝气恼地瞪了杨玉莲一眼。
杨玉宝脸色一沉，把火都撒到不孝儿子杨小山身上。
“你这小畜生，都是你闹的。一大早就嚷着要上学，这个书不是说念就能念的？看把你爷爷气出什么病来，老子还不打死你？”
“奇了怪了，孩子念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念。”杨玉莲也火了。
“小妹，大山里的泥腿子啥时候拿过书本考过状元？大山里的狗娃子，长大了还不都是要下田干活、上山打猎？”杨玉宝倒出自己的一肚子苦水，“别说大山里就是这世道，哪里有姓任那样的好人？村子里的人都说，这人怕是居心不良，只是大家都太傻，看不穿他。再说，小畜生去上学，家里的活就不够人手了……”
